第三十二章(2 / 2)

茗霜搖搖頭,打消了陸西月的顧慮,“怎麼會呢。”她恍然回想起半年前自己匍匐在靜雲宮的那場大火,命懸一線時。她好像是這樣對自己說的:但求來生,與君陌路。但是,那時的她隻是單純痛惡著彼時那卑賤可憐的自己。

她微微閉上雙目,靜靜聆聽著身後他微熱的呼吸聲,起伏的心跳聲;輕嗅著自他身上傳來的淡淡清香,一切都是那麼美好、熟悉。這一刻,她好像有點明白,也許、對她來說,陸西月才是無邊無垠的苦海,不殆不休的火坑。

“那霜兒有沒有想過……”他手臂微微用力,將她緊緊嵌在自己的懷中,聲音倏然有些低啞深沉,似是在隱忍著某種極少在人前流露的情感,“倘若不是我,你也不必受這麼多罪……”他的手劃過她的背,隔著衣衫溫柔的撫摸著那片略凸起的疤痕,那場燒紅東湘半邊天的大火,終還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跡。他種了因,她受了果。

“西月。”她雙手挽上他的手臂,小聲問道:“你究竟在害怕什麼?”如果說陸西月是在為她背上的疤痕而愧疚,茗霜沒準會笑出聲來。愧疚,估計他根本就沒有這種情感。那時,救下半死不活差點命喪黃泉的她的是公主的暗衛,她嚴重燒傷躺在床上一個月都不能動彈時照顧她起居的是屏兒。等她終於稍微能活動了還沒來得及翹首等待他的探望,又不得不被督促著學習名門小姐的禮儀教養、文化熏陶以及琴棋書畫。她真的好似死過一次,醒來後,一切都從零開始了。而這個從青霜到柳茗霜的蛻變中,沒有一點陸西月的影子。即使,他是她遊離在生死之間時,唯一呼喚的名字的主人。

“嗯,我前些日子做了一個可怕的夢……”他喃喃道:“我夢到你帶著因為我而受的滿身傷痕,投到了別人的懷裏去了。”

茗霜撲哧笑出聲來,取笑道:“我說陸西月,你難不成還是小孩子麼,竟然拿夢說事。”

他看著她的明媚笑容,眼底卻蘊出一抹陰寒之光。他輕輕扳過她的身子,使她與自己麵對麵,她笑容未歇,他麵罩寒霜。他撫上她的臉,冰冷的觸感叫她微微皺眉。

“可是,那個夢好真實。霜兒也是這樣美好的笑容,依在他懷中不屑看我一眼。但是,更可怕的是……”他手指勾起她光潔的下巴,迫使她隻能看著他,暖暖的氣息撲在她額前,“都說夢裏看不清人臉,但那個夢中奪我心之所愛的男子的模樣不但清晰無比,還接連幾日都盤踞在我腦海,揮之不去……”

“那……那男子長的什麼模樣。”門外涼風嗖嗖,茗霜不禁哆嗦著肩膀,她怎麼覺得陸西月越來越像是在說鬼故事。

“那個男子,碰巧也算霜兒半個舊識吧。”

“舊識?”茗霜沉思了一下,問道:“可是在東湘?”

陸西月點頭。她似是想得極為認真,十指微動,似是在一一羅列她在東湘稱得上舊識的男子。可憐她剛剛還嘲笑陸西月拿夢境說事,疏不覺自己也著了道了。

能讓陸西月有危機感,是舊識又在東湘……呼之欲出的答案擾人心煩,她勉強笑道:“你說什麼胡話呢,我在這東湘勉強稱得上舊識的不就隻有你一人麼?”

“哦?”陸西月此刻的神情陰晦不明,深邃的瞳仁陰霾沉沉。他好心提醒道:“霜兒好好想想,當真隻識得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