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六輯 山野小溪的歌聲
山野小溪的歌聲（二首）
遮掩不住的情思
誰說你是一條山野小溪？
你是打扮山女的一綹金線。
你的歌是屬於山民的，
它掙開重重石鎖，
蹚過馬蘭和蒲公英的領地，
放聲在清香的油菜灣。
清晨，
你的歌
被響鞭雲穀的
牧羊少年帶上山頂去了。
晚夕
你的歌
被搖枝藍天的
杏花女帶到溝底來了。
此刻，你的歌陶醉了。
牧羊少年正給杏花女耳語：
爹說待到蛙聲叫過七十五天，
就給咱貼雙“囍”……
你悄聲地笑了，笑得
整個山野都泛起了紅暈。
羞得杏花女跑了，跑進那
綠葉帷幔的芳香裏。
於是，山雀“耳語”去了，
溪蛙“耳語”去了，
黃牛留過影也“耳語”去了，
一溝一溝的楊柳也在“耳語”。
而你在跟誰耳語，小溪？
小溪象含羞的梨花姑娘，
在純潔裏藏著大自然的許諾：
等待那個金秋結籽的日子……
嗬，紅杏搖月，碧柳吻溪，
著彩的山野喲，遮掩不住的情思！
小溪邊的一顆詩心
也許不能匹比於江海的新潮，
我才將山野的知音尋覓。
我是大山的靈感，
我的歌聲就是山的誌趣。
嗬！知音，你在這裏，
你就在這裏
作天，
那曾紅紅火火的
牛羊載舞的山彎，
你的歌仍象身旁
那堆熊熊燃燒的篝火，
引著雪花打濕的炊煙，
飄出茅草房，
呼喚山民衣食溫飽的明天。
洋芋燒熟了，
你吃得很香。
但飄出茅草房的炊煙，
卻繞著那棵白楊樹，
不忍離去
茅草房裏你還在餓著肚子寫詩，
夜深了，感情的希冀
投給雪夜以茫茫的詩緒……
今天，老黧牛開始讀你的史詩
象嚼著節節草
回味生活的甘苦。
屋前，小溪妹我唱你的詩
給遙遠遙遠的大海，
獻上赤子碧藍的心曲。
1986.6
夢淚打濕的思念
山裏的女子出嫁
頭上要頂一方紅布
（據說是為了避邪）
還要嗯嗯唧唧哭幾聲
意味著對娘家的留戀
你出嫁的時候
沒有頂紅布
也沒有嗯嗯唧唧的哭
隻是滴露般地歌唱
唱得一個村子嗚咽
那天，我怕你再傷心
遠遠地躲在山林那邊
——自個兒害恨
害恨我煙熏火燎的日子
害恨那個歹毒的有錢漢
害恨我那會那麼膽小
如今，淚已流幹
路已望斷
斷不了的，隻有那個
夢淚打濕的思念
我柔情的溪妹喲
聽說你被金項圈成天圈在幽穀
陪著滴水觀音承福承願
也可能是他知道了什麼
醉酒打落了你的歌聲
從此，斷了我心頭那根琴弦
於是，你的綿綿幽情
從收錄機磁帶電視熒光屏
又移至弦月下的螞蚱、秋蟬
還有冒水泉邊的切切心語
苦蕎地畔的相對無言
於是，你的思鄉淚滴
又跟住那條夢的小徑
嗯嗯唧唧滴至村頭
滴濕了溪邊的影子
滴碎了愛的冰泉——
我心地透明的溪妹喲……
1988.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