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紫弦雙手捧著“空靈”,遞給墨相儒。墨相儒接過,伸手輕輕撫上空靈的琴弦,溫柔得像是在對待自己的孩子。
葉紫弦怔怔地想,當初墨相儒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將自己的摯愛轉贈給了她,足見青歌在墨相儒心中的地位之重。青歌為了一個人傾其所有,不惜鋌而走險出逃,卻甚為值得,因為墨相儒的確不負佳人,待青歌如至寶。
反觀曼舞,愛上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隻餘傷感。造化弄人,這兩姐妹皆是固執之人,結局卻截然相反,葉紫弦忍不住在心底感慨萬千。
墨相儒席地而坐,不一會兒,悠揚的琴聲自他指尖傳來。
“愁痕滿地無人省,露濕琅玕影。閑階小立倍荒涼。還剩舊時月色在瀟湘。薄情轉是多情累,曲曲柔腸碎。紅箋向壁字模糊,憶共燈前嗬手為伊書。”
葉紫弦聽著曲中對未來的迷茫,對過去的懷念,細細揣摩起墨相儒的思緒。墨相儒應該是想起了之前和青歌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後來分離了,好容易重新在一起,眼下發生了那麼多事,即將再次麵對分離,不知未來如何打算。
自古忠孝兩難全,愛情和大義更是如此,有多少人可以做到“不負如來不負卿”?
一曲終了,葉紫弦拍手叫好:“不愧是天下第一的琴師,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呐。”
“莫姑娘過獎了,你的曲藝從不比我差,莫要謙虛。”墨相儒起身,把位置讓給葉紫弦,“莫姑娘不是無法入睡嗎?想以琴抒懷的話,便請吧。”
葉紫弦坐下,在心裏過了一遍所學的曲子,思忖片刻,指尖觸及琴弦。
“別緒如絲睡不成,那堪孤枕夢邊城。因聽紫塞三更雨,卻憶紅樓半夜燈。書鄭重,恨分明,天將愁味釀多情。起來嗬手封題處,偏到鴛鴦兩字冰。”
分離分別的愁緒絲絲縷縷,理不清,剪不斷,讓人輾轉難眠。更何況小小的他鄉又孤枕。深夜的花國,微風拂過心尖。此時,遠在雪國皇宮的他,是否也一樣獨對孤燈。心意,在夜裏相通。
深深情,離別恨,待要寫來,筆端凝重。上天將這離別的愁滋味,都釀成了多情之酒,又如何能一飲而盡。巾短情長,縱有寫不完的情話,訴不盡的相思,尺箋如何能言盡。站起身來,嗬嗬手封箴。偏偏觸到鴛鴦兩個字,心,頓時如墜冰窟。情如冰下暗流,曲折幽清;意似邊塞夜雨,綿綿不斷。
葉紫弦記得昔日離別前,她曾為蕭逸瀾繡過鴛鴦香囊。那是她第一次做女工,也極有可能是最後一次。能為心愛的人做件貼身的東西,本是極幸福之事,無奈蕭逸瀾卻對她說出那番話來,直惹得她心力交瘁。
墨相儒聽出葉紫弦曲中深意,深深望了她一眼。待葉紫弦一曲終了,墨相儒出聲寬慰。
“莫姑娘,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切勿多思。有時候,釋懷方能獲得更多的愛,於人於己,皆是救贖。”墨相儒負手在身後,對著葉紫弦微笑。
“我不比墨琴師灑脫,許是我經曆還不夠多,無法豁達清明。不過,你說的,我會嚐試著去做。還有,我看你和青歌,甚是幸福,著實為你們感到高興。”
“這要多謝莫姑娘當日的搭救之恩了,也祝你早日遇到自己的良人,與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不過像莫姑娘這樣多才又重情義的善良女子,自是值得人憐愛的。”
葉紫弦聽聞墨相儒的話,心裏泛起一絲苦澀,是嘛,若是如此,蕭逸瀾又怎會對她說出那番話來。都不知道她連夜趕製的香囊還在不在,是否早已被蕭逸瀾丟棄。來日若還能再見,她一定要看看蕭逸瀾的腰間,送上自己準備多時的畫卷,那幅江山圖景,雖比不得真實的天下,卻也是自己的一番苦心。
“莫姑娘?”墨相儒見葉紫弦發愣,忍不住在葉紫弦眼前揮揮手。
“呃……”葉紫弦回過神來,對著墨相儒道,“時候不早了,待會兒就天明了。怕是青歌也該醒了吧?我們回去吧。”
葉紫弦抱起琴,徑直往回走,墨相儒看著她倔強的背影,在心裏默默歎了口氣,跟上葉紫弦的腳步,一路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