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布衣女子抬起頭,麵前已沒有人,隻餘桌上一個小小的白瓷瓶,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芒。
女子不再跪著,站起身來走到桌前,將那白瓷瓶輕輕握在手中。
“啪——”一滴鮮血濺落在瓶上,白底紅花竟是另類的妖豔。
女子抬手細細抹淨,將它收進了懷中。
窗外月色正濃,卻融不化女子眼中的徹骨寒意,隻映得的那咬破的朱唇分外鮮豔。
解決完了公事,私事自然是不能少的。祭祀大典後的一天時間,是留給每家每戶上殿祈福的日子。
早早地陪段氏在廟堂祈過福,雪喬便趕去蘇子陌的住處,然而推開房門卻不見人影。
正想找個人問問,卻見蘇子言剛好從旁邊的房間裏出來。他自從前晚與林莫瑤見過麵後,也不知道是說了什麼,似乎真的釋然了,整個人精神了許多。
此時一身素淨的衣衫,像是要去祈福,“大哥,你可知道二哥去哪了?是去拜佛了麼?怎麼不在房裏?”
蘇子言笑意微微,“那小子從來不信什麼神佛的,此時為求耳根清淨,保不定又在哪棵樹上睡覺呢!喬兒你仔細找找樹上就好,肯定找得到他!”
雪喬嘴角微抽,他是樹獺麼。。開始滿寺院的繞著樹轉。
別說,還真被她找見了!那高大的銀杏樹上,枕臂酣睡的樹獺先生,正是“失蹤多時”的蘇二少。
雪喬仰頭看著,斑駁的樹影靜靜的在他身上織出一張陰涼的網,那人烏發低垂,熟睡中的側臉那麼安詳,暖暖陽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她不知不覺地抬起手來,細細勾畫那輪廓。他的額頭、鼻子、眼睛、嘴巴。。。。。
“願菩薩保佑我的兩個兒子能早日找到良配,女兒能尋到一個好歸宿”
段氏祈願時的話在耳邊響起。雪喬眸光微閃,抬起的手陡然落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竟感到有些失落。。
良久,樹上的少年動了動胳膊,雪喬一驚,收起臉上的表情, 跑到樹下學著某人的樣子,捏了鼻子脆生生地喊道,“子陌哥哥!”
蘇子陌皺了下眉頭,猛然睜眼,驚坐起來,向樹下打量。卻見自家妹妹正一臉促狹的衝他做著鬼臉,哪裏有楚曦的影子!
他無語的扶額,這丫頭的鬼心思越來越多了!輕巧地一翻身便躍下了樹。
雪喬抱著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晃著中那瓶昨天在醫館買的金瘡藥,來意不言自明。
尋了個樹下陰涼處坐下,雪喬捧起蘇子陌的右手,輕輕的解開繃帶。縱然心裏知曉這傷口的情況不容樂觀,但親眼看到時還是忍不住抽了一口涼氣。
那傷口深而長,壞死的肉微微泛著黑,猙獰地外翻著,像頹敗中的蘭花。雪喬睫毛微顫,這道傷口就算長好了,也會留下疤痕,那白玉掌心隻怕再也見不到了吧,掌心被撕裂的那道感情線又是他和誰的呢。
她小心地將藥粉均勻灑在傷口上,抬眸看向蘇子陌,他正舒服地閉著眼靠在樹上,仿佛一點也感覺不到疼。
可內行的她卻是懂的,十指尚且連心,這割裂掌心的痛哪會如此輕鬆。如果真的不痛,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他的額角又怎會生出那麼多細密的汗珠。這份強裝出來的無動於衷無非隻是想讓她安心罷了。這個傻瓜!
雪喬低下頭,對著蘇子陌的掌心輕輕吹氣。雖然隻是一刹那,她感覺到蘇子陌的手似乎輕顫了一下,難道是太疼了?側頭去看,他卻依然神色如常的閉目養神著。
待藥粉吸收的差不多了,雪喬從懷中拿出準備好的幹淨布條,小心翼翼的將傷口重新包紮好。又從袖間掏出一方手帕,將他額頭上的汗擦淨。
“二哥,很疼吧!”
蘇子陌卻沒有搭話,閉著眼睛呼吸勻稱,好似睡著了一般。
雪喬衝他扮個鬼臉,蘇小二,你就裝吧!悄悄坐到他身邊,自然地把頭輕靠在他的肩膀上,也舒服的吹著風閉上了眼睛。
感應到肩頭突然增加的重量,蘇子陌緩緩睜開了眼睛,抬起包紮好的右手,凝視著傷口處那可愛又張揚的繃帶結,陽光下竟真的像一隻展翅的白蝴蝶。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淡淡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