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楊崇明一行人騎上馬離開了碼頭。過了兩條街後,碼頭邊特有的髒亂便漸漸的消退,但從馬上往外看,街景依舊顯得擁擠,高高低低的建築擠在一起,七歪八拐的寬窄巷道,雨幕之下,眼前的景象時而古舊時而新穎,新的酒館、舊的茶樓,高高低低的屋簷交疊在一起,有時經過古舊的院子,院牆上爬滿青苔,有時經過新建的小樓,紅漆在雨裏被衝刷得亮堂。威嚴的府邸前陳著大大的石獅子,鏢局院落裏高高的旗杆,武人背著兵器,在簷下避雨,青樓上好看的燈籠,有些樓上還掛著衣服、彩綢,眼裏蘊著憧憬的女子在樓上心不在焉地望著過往的行人,有些窗戶裏傳出來歌聲、笑聲、笑罵聲,聲音在雨裏被淹沒了。古老的樹或長在院落一隅,或長在橋頭、街角,在這古老的城池中撐起繁茂的葉子,遠遠的,有巍峨的宮牆。
一路自碼頭到天波楊府,沿途不少人都在高聲說話,聊的是從昨天才傳出的一件事:天波楊府新一代的楊家將又開始輔保大宋了,此次女真韃子入寇,大宋朝在西軍消極,禁軍萎靡,各路勤王兵馬屢戰屢敗的態勢下,楊家將異軍突起,幾乎以一己之力顛覆了戰局。
一如後世,京師之地,大夥兒都喜歡談政治,這件事情京師也隻是前兩天才知道,但畢竟是好消息,上麵也沒有遮遮掩掩。而其他各部一直是雷聲大雨點小,先前十萬人打不贏一萬人已經令人很沒有信心,為了讓眾人重拾信心,隨著楊崇明連番報捷,楊崇明取得的各種戰功在京師眾人口口相傳之中,已經被誇大了數倍,朝廷這邊,顯然也默許了這樣的宣傳。
自開戰之初,朝廷中主戰主和的勢力已經傾斜得相當嚴重,但主和派仍舊是有相當一部分人存在的。而主戰派中也並非團結一塊,在後來戰局連敗的微妙形勢中,漸漸分成兩股,一股要求前方軍隊奮戰得勝,展現自己的實力,在此後與金人的談判中便更好說話,另一派則因為敗績連連,開始鼓吹己方保存實力,以兵法運籌,錯其銳氣,待金國疲憊,再順勢得利。
這兩種說法一開始就是都有的,隻是戰局變化後,才明確地割裂開。但無論如何,主戰派的底線還是要將金國逐出大宋的地域,至少不能讓主和派占了上風。當完顏宗翰圍困濟南的消息確定後,眾人當中,還是後者的聲浪占了上風。此時西軍按兵不動,童貫率本部前往山東德州,還未再度開戰,金國軍隊就望風而逃,這正符合天朝上國王道之師的風範,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這就是宋朝中興之機到來的標誌了。
金國韃子望風而逃的消息傳遍全城,在這一兩日內成為眾人茶餘飯後談資焦點的同時,汴梁城中,作為推動宣傳此事,位於宋朝金字塔頂端的那些人們,也正在勝利的餘韻中感受著喜悅的成果。
呼聲熱烈,眾誌成城,在此時來說,慶祝的方式當然就是各種宴席聚會。這兩天裏。汴梁城中承辦各種聚會的商家發了大財,各家青樓楚館也是收入不菲,幾個文會辦得有聲有色,文道興盛,自然也能算是世運興隆的表現。大家是不會對此有什麼異議的。
越是文人,越愛聊愛國,忠君這些事情。這就是這個時代最為流行的風氣,不管在哪裏,都是繞不過的。
”走的時候細雨蒙蒙,回來的時候依然是細雨蒙蒙.“孟良喃喃的說道:“此一別就是三十年。東京汴梁俺又回來了。真沒想到還能活著回到家。”
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孟良不自覺的就加快了馬速,楊崇明揮揮手,除了親衛蔣二虎以外,楊再興率領其他親衛都隨孟良而去,他們要先行回天波楊府進行安置。
沒有理會有點神經質的孟良,楊崇明策馬緩緩走在通往天波楊府的道路上。杏花雨已經遠去了,桃花雨依舊在春風裏搖曳,道路兩邊的桃花,已經含苞待放了,星星點點的紅色花蕾布滿了灰黑色的枝幹,枝幹被春雨洗濯之後,帶著花苞有一種鐵枝梅花的蒼勁。
楊崇明不由自主的放緩了馬蹄,春雨中的三裏桃花,不賞可惜,漸行漸緩,最後從馬上跳了下來,沿著路邊欣賞這些還沒有盛開的桃花。。
鉛灰色的雲,溫潤的雨,含苞待放的蓓蕾,每一樣都讓楊崇明心曠神怡,不覺間就已經走進了桃花深處,有一枝桃花的枝頭已經挑著一朵盛開的桃花,在蓓蕾的映襯下極具大寫意之美,簡單,剛勁,以後麵的蒼天遠山為背景,構圖疏緊有致,這是一幅絕美的畫。
剛剛經曆過殘酷戰爭的人,對於美好事物的向往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當然,如果沒有那個剛剛小解完,匆忙係腰帶的小丫鬟,這幅圖畫就會毫無瑕疵,不理睬那個把手塞進嘴裏的小丫鬟,丫鬟頭都被樹枝子掛的鬆鬆垮垮,係個腰帶都能係錯,一看就是笨丫鬟,楊崇明掏出刀子準備將這枝桃花砍下來帶回去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