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街上,除了冷風,哪裏還有什麼人啊,轉眼之間,他的整個人就消失了,消失的那般幹淨,連背影的犄角都不留下。
我停了下來,跪在了地上,把頭埋進膝蓋之間,放聲大哭。我想,完了,真的完了,上天並不看好我們,所以我們再也無緣相見了,連讓他走,都是這般幹脆,連影子都讓我找不到。
然後,我便看見了一雙腳。隨著視線緩慢上移,我看見了一張臉。他站在那裏,微微低頭,看不見表情,隻有輕輕地歎息擦著耳邊拂來:“紫華……你不必這樣的……”
我哽咽出聲,“我還有話沒有說完,我想說,不管你去了哪裏,我們還會相遇的……”
半響,他的聲音緩緩傳來,“我相信的……”
他從袖子裏取出一個木雕,置於自己手心,遞到我的麵前,“這是閑來無事時雕刻的,送給姑娘做個紀念。”
我伸手接過,仔細端詳它的樣子,用拇指撫摸上麵的每一個紋路。我想,這便是他留給我最美好的東西了。這尊木雕,刻的是一個女子,卻不像我,也不像李秋歌。
不知道她是誰,也許,隻是他心中某一時刻的感覺罷。
不管是誰,隻要有它存在,就像李軒在我身邊一樣,而它,在我看來,像是我們之間的約定,約定了,日後一定要與對方見麵。
我在想,如果他的腦裏沒能失去那些往事,我們何必費上這樣的周折,興許,從見麵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緊緊相擁在一起了。可事實,終是不容辯駁的。他過不了心裏那道關於良心和責任的坎,而我,也不甘願強迫他,使他為難。
千說萬說,隻能說,我們兩人,都是呆子。若是雙方都能無恥一點,根本不用走上這樣遠的彎路。
回到客棧前廳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抖,淚水滑過的地方,肌膚一陣刺痛。
王妙音裹著毯子趴在桌子上睡覺,我從他的身旁經過,默然停頓了幾秒,終是繞開了去。我想,以我此刻的心境,除了流淚,說不出一句話來,若是要對他說些“回房休息,別著涼了”之類的話,更是說不出口。想來,還是算了罷。
邁上樓梯台階的那一秒,他從後麵叫我的名字。暗啞低沉的一聲,我以為自己聽錯了,頓了一頓,便重新邁開了腳。
聲音又一次自身後傳來,“紫華……”
這一次,我總算確定,他是在叫我。我知道,他醒了。
在原地怔然站了幾秒,強攢出一絲微笑,終於,轉回了身。
他站在我身旁的不遠處,方才裹著身體的那條毯子早已被拋開。
我輕輕地低頭,不敢去看他,因為我不知道,他若知道了全情會怎麼想,罵我狼心狗肺,抑或罵我水性楊花,更或者,覺得我是在作踐自己。
我承認,我並不反感王妙音,興許,對他的感情裏,還有幾絲喜歡,可是,那幾縷感情如何能同李軒來作比較,曾經那些令人心痛和感動的經曆、不是短短一句話一個微笑就能抹去!
他朝前走了幾步,走到我的身邊,與我隔著一尺的距離。神色裏,有微微的落寞,半響,突兀地開口:“你還好嗎,有人欺負你嗎?”
我驀地一愣,愕然開口,“誰?誰欺負我?”
我以為他目睹了整個晚上發生的一切,所以,不免有些緊張。
他黯然愣了半響,幽幽歎氣:“那個小子,那個叫作李軒的小子。”
我搖了搖頭,旋即,便轉過了身,踏上樓梯,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間。
等到踏完最後一級台階,上到二樓時,朝下一看,他仍舊站在原來的地方,似乎,未曾挪動過半步。
興許是感受到了我注視的目光罷,他也抬了起頭,深深地看我一眼,似乎有滿腹的話想要對我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