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自認為的愛情在大千世界這麼普通,所以才會這麼不堪一擊。
我去盛梓翎的大學找他,特意抹上了他一年前送我的那支唇膏。想起那天的那個吻,我又一點一點把它們舔掉。
他看到我來時,臉上是來不及掩飾的驚訝。我扯了扯嘴角,努力使自己不那麼漠然。我說,好久不見。
似乎很多重逢都是用這句話開始的,很普通的一句話,卻能隱藏所有的情緒,將彼此拉的越來越遠。那是空間的距離,也是時空的長河。是轉折,也是必然。
他垂下頭,說了什麼。我看不見他嘴唇的動作,莫名地感到煩躁。你說什麼?我已經聽不見聲音了。
他猛地抬頭,脫口而出,因為那場車禍嗎?
我點頭,他喃喃地說出了三個字,像是無意識的開口,但是卻很好辨認。他說的是,對不起。
我看著他,等他的下文。
他說,成安,我不快樂。我在我最向往的城市,最向往的大學過著我最向往的生活。可是成安,我不快樂。我才發現我做錯了,我當時不該拋下你,不該失去你。
我笑了,帶著嘲諷的意味,可是我已經不知道這個情緒是對他還是對我自己。
你做錯的最大一件事就是用自己的無情和自私褻瀆了你的天堂。我沒等他回答又說,學長,我還有幾個月就要高考了。
他看著我,急切地問,真的嗎?誌願想填哪裏?
可以是沈陽,可以是北京,可以是北方的任何一座城市,但絕對不會是南京。
為什麼?這裏有我,又離家近。
我想了想說,因為我無法忍受從一個冰冷的城市到另一個冰冷的城市,所以,我隻好選擇從一個陌生的地方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次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我還欠你一句,盛梓翎,再見。
在南京,他第一次叫我成安。也是在南京,我第一次叫他盛梓翎。
原來,潛意識裏我再也不想與他有任何瓜葛。
我轉身離開,他看著我一動不動,遠方的天空飄起了雪。我禁不住地回頭,在一片白色的世界裏,他穿著我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橘色棉襖,冬天路燈開的早,淡淡的光暈籠罩著他孤單的影子,像極了當年走廊的燈光。
那一次,我們相見,這一次,我們分別。
隔著雪簾,我看見那個少年依舊白白淨淨,依舊眉清目秀,依舊格外好看,他的瞳仁還是那麼的清澈明亮,裏麵盛放的悲傷一覽無餘。
然後,我曾經深愛的少年,在那個和曾經一樣的大雪中,他哭了。我聽不見聲音,所以我隻能看見他的眼淚,但我知道,那種哭叫抽泣,像小動物的嗚咽,有著細無聲的悲痛。
於是,我也哭了。
6。一個人的傷城
我去了北京,我也開始逃離灰色的南方城市。
冬天,我沿著北京的每一寸街道慢慢遊走,像一個孤魂。北方的雪很盛大,像場潔白的婚禮。我走過的深深淺淺的腳印很快被埋沒。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我始終留不下也不想留下任何痕跡。
也好,不會愛也就不會痛了吧。
心髒被這個沉默的時代壓得喘不過氣來,我以為我會忘記一切,忘記那個叫南京的城市,忘記那個叫青春的時光,忘記那個叫盛梓翎的少年。北京是我的世界,人們淡漠,疏離。無暇去悲傷獨屬於你的悲傷。
於是,我開始忘記那些我以為我可以忘記的一切。
某一秒,某一分;那座傷城,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