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鏽的工具,早已變得鈍了,沒有人會要這樣的二手工具,對於這個物質的世界來說,這一大堆工具,隻是可以換錢的廢鐵。
賣廢鐵?!
以方炎多年倒賣垃圾的經驗來看,這麼一堆廢鐵應該能換來他兩周的生活費,不過,這對他高昂的學費沒有多大的幫助。
廢鐵似的工具,堆的很高,目測來看起碼有一米三,可是仔細打量片刻,好像——
這一大堆廢鐵,不僅僅包括工具。
“老爹啊老爹,不是兒子不孝順,真是兒子到了不得已的時候了,上大學啊,上了大學才有出路啊,有了出路才能給您二老買一座大墳,天天烤豬、燒鵝的祭拜伺候著,您老莫怪!”
一口氣吸完了大半根香煙,方炎用腳碾滅了地上的煙頭,這就走向了那堆廢鐵。
嘩啦!
隻見,方炎伸手抓住了類似布一樣的東西,猛地一拉,堆得高高的廢鐵工具頓時散落了一地,砸了個劈裏啪啦,而也在這一瞬間,廢鐵堆的真麵目也暴露而出。
這是……
一輛摩托車!!
方炎的手上,提著那沾滿了機油灰塵凝合物的塑料布,在他的身前,是一輛看起來肌肉感十足的摩托車。
全車呈紅色,高貴又神秘的珍珠紅;歲月的殺豬刀雖然讓它的車架骨骼,鏽跡斑斑。
可完好的整體卻渾然天成,似乎隱隱約約隱現著一股彪悍而又霸氣的氣勢。
不鏽鋼排氣筒外皮,反射著赤黃燈泡的顏色,似乎在宣告著它再度出世。
車身邊殼上,一道霸氣側漏的英文字母吸引了方炎的矚目——
“Bandit-V?!”
“Bandit,果然是盜匪的意思,還以為當年……老爹是騙我的,摩托車怎麼會有這麼霸氣的型號類別!!”望著那注明著全車氣質精髓的‘盜匪’二字,方炎雙眼不覺出神,似乎陷入了久遠的回憶——六年前,一個孩童好奇的蹲在修車父親的身邊,好奇的發問。
“以前就覺得老爹的坐騎帥,現在再看……雖然生鏽了,可還是帥爆了!”伸手輕輕撫摸那高高脹起的油箱,這是方炎情不自禁的一個舉動,這輛車充斥著無限的回憶,他與父親的回憶……公路疾馳,馬路狂飆,超車,超車,急速過百的從兩車之間瞬間穿過,那一幕幕畫麵,讓方炎在這一刻不禁落淚。
“真的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賣你,不想讓你變成一堆堆零件,可,可……可我真的再沒辦法了!”
對於這輛從父親離世後,就再也打不著的廢車,方炎隻能以拆車賣配件的方式,去換取等值的金錢,可是多次欲要下手,卻都在最後一刻掙紮不過。
他對摩托車沒有太多的摯愛,隻是眼前的這輛車,實在承載了太多太多的情感與回憶。
就算再揭不開鍋的時候,方炎也沒有拆了它,賣了它,可是現在,沒辦法了,真的沒辦法了!
一聲聲對不起,方炎不是對父親說的,是對眼前的這個機械說得,他依稀記得,父親曾說它是有靈魂的,而年幼的自己也傻不兮兮的當了真,更是將它當做了家裏唯一一個屬於他的玩具,一個巨大、笨重,隻能被動聽他傾訴,而不會給他任何響應的玩具。
“拆吧,拆吧,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飆著淚,揮動著扳手鉗子,笨拙卻又極度瘋狂的拆卸著。
大燈,儀表,油箱……一件件被拆下,這些東西都將變成他即將繳納的高昂學費,五十,兩百,三百,或許這些數字並不巨大,可零零總總拚湊下來,數額夠了。
淚水滴在胸前,又打在手上,混合著手上的機油與塵垢,泥濘著。
此時此刻,方炎不知自己到底是悲痛還是開心,隻是笨拙的拆卸著一顆顆螺絲,隨著淚水,悲痛又開心的宣泄著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