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叢蒼瞥了眼，“還有那些染病沒死的。他們墊後，唐軍必不敢追擊。”
花不喇張口結舌，終究沒說什麼。那些人已然是棄子，如何死去，又有什麼打緊？
九月三日黎明，叢蒼棄城逃出。以疫兵為後，蕭銘瑄追擊十裏，傳令停軍。
“大將軍，這些人如何處置？”李遷胳膊還沒好利索，隻一手控著韁繩，看上去有點兒滑稽。
蕭銘瑄撓撓眉心，斷眉上沾染了雪花，有點癢。
“讓隆爾遜去操心，咱們理會什麼？”蕭銘瑄說罷側身看著不遠處孤零零的疏勒城，歎道：“趁著還未接連下雪，燒了吧。”
唐軍全副戒備進城，將活著的普通居民接出城外，給予醫藥衣物，單獨劃出片營地，搭了帳篷。
而後疏勒城中點起大火，火燒十日，曾經四鎮中最為富饒的疏勒城，化為一片焦土。
若要恢複曾經的盛世，不知還得花費多久時間。
那些土蕃染病的棄卒人數不少，足有幾千人。隆爾遜高坐駿馬，趾高氣昂地去了。他新得的心腹烏蘇低聲在旁道：“讚普如何打算的？”
“彰顯仁善收歸己用。”隆爾遜想必早就有思量，當即如此回答。
“讚普，此舉不妥。”
“大唐扶持您，是您如今勢弱。若您得了這麼些人，就算其中能醫治好的不過半數，也會引起國公猜忌。”烏蘇聲音低沉，但幾句話就讓隆爾遜凝眉勒馬。
“若無大唐扶持，就算回到土蕃，我無兵無將，在那女人手下隻怕也是無法。”隆爾遜低聲念叨兩句，有些猶豫。
“國公讓您待在固山營，和六王一道，隻怕便存著將來由六王助您掃清障礙的意思。您想想，如今領兵在外的李氏皇族，可不就這一位？”
隆爾遜心下一凜，頓時拿定主意。他張口喚來副將低聲吩咐了幾句，副將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您說什麼？”
隆爾遜不耐煩起來，喝道：“尋個地方挖個坑都埋了。不行找個穀封住出口，一把火燒幹淨！”
副將見他神色愈發淩厲不敢多言，慌張退開。隆爾遜看了眼身邊的烏蘇，一本正經道：“為這些逆人浪費什麼時間？你去看著便好，我要回去了！”
待入了夜，蕭銘瑄忙完事物巡營歸來，正好瞧見尚衍。他在帳外來回踱步，顯得很焦慮。
“什麼事？讓你慌張成這樣？”蕭銘瑄抬腳進帳，尚衍跟上來，低聲道：“老爺，隆爾遜命人把那些俘虜趕到十裏外的一座小穀去，澆了火油，要燒死他們！”
在場的蕭雲李幼瑋聽罷陡然變色，蕭銘瑄手上拿的茶鬥啪一聲墩在案上，“隆爾遜瘋了麼？”
“具體為何不甚清楚，但此舉著實殘忍。小的命人通知了經略大人，但恐怕隆爾遜不會理會。老爺，您快去看看吧！”
蕭銘瑄卻在椅子上坐下，和李幼瑋對望一眼，見她一副心疼的模樣，頓時安慰不少。
“蕭雲，傳令下去，德煌讚普處置逆賊，大唐不能置喙。”蕭銘瑄聲音淡淡的，蕭雲複雜地看了眼自家主子，領命而去。
“老爺？”這番舉動，分明是不會施救，任憑那些人送死！尚衍不甚明白，呆愣愣處在帳中。
“他是土蕃的讚普，那些人是土蕃的反賊，如何處置，是隆爾遜自己的事情。”蕭銘瑄解釋兩句，“你既然去告訴經略，那麼你就自己去讓他回來。”
尚衍仍舊不肯放棄，“老爺……”
“去。”蕭銘瑄掉了臉，頭次對尚衍發了火，怒道：“你擅作主張通知岑經略，本將不予你計較已然是開恩。怎麼，尚姐姐的人，我使喚不動麼？”
尚衍慌忙跪下，口中道：“老爺息怒！小的這就去！老爺息怒！”他抬頭看了眼，隻見蕭銘瑄滿麵怒容，隻能眼巴巴看了眼李幼瑋。果然李幼瑋使了個眼色，尚衍如蒙大釋，慌張追人去了。
帳中安靜下來，蕭銘瑄默不作聲，李幼瑋心疼於此番取舍的為難，也不忍多言。
半晌，蕭雲在外回道：“老爺，軍令已傳，隆爾遜帳外請見。”
清冷的聲音由內傳出。
“請。”
“隆爾遜見過大將軍。”帳內沒了李幼瑋的身影，她不耐見隆爾遜，早早拐入內帳去。
“多日不見，讚普氣色愈發好了。”蕭銘瑄站起身，笑嗬嗬道：“方才的事本將知曉，你處置土蕃內務，與大唐無幹。但經略乃文人，心腸一向太軟，若有得罪，讚普勿怪。”
“怎會？岑經略所言有理，我已命人不要放火，坑殺便好。”隆爾遜帶著謙卑，“這些逆賊，我容不得。但經略所言有理，就免去那些罪人些許痛苦吧。”他邊說邊在心下鬆口氣，烏蘇的話在耳邊回響，讓隆爾遜對蕭銘瑄愈發巴結起來。
蕭銘瑄心下惡心，但還是吩咐擺宴，和隆爾遜好一番推杯換盞，待他離開，才鬆懈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