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處是吾鄉。
當靜姑姑從深沉的安眠之中悠然轉醒,看著床榻之前那扇頗為陳舊的窗戶投映進屋內的光影之時,她的內心忽的柔軟了一瞬,撫摸了一下自己垂肩的發絲,心頭又是一顫。
自己這麼多年都沒曾安穩地睡過一個完整的覺,卻沒想到,回到這個地方,居然能一夜好夢到天明。唇角無意識地勾起一個苦笑,帶著憂傷的目光掃過那似曾相識的桌椅板凳,鍋碗瓢盆,心中彌漫著愈來愈濃鬱的悲傷。
它們原來還在,可是他和她,卻已經不在了。
她,為什麼,為什麼,還要回來這個地方呢……
又在床上坐了好一會,靜姑姑才勉強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整理好床鋪,換好衣服坐到那張已然陳舊卻纖塵不染的柳木桌子前,心裏一顫,又看到自己昨夜丟在那上麵的兩封信件,眉頭又是一皺。
她還記得她昨晚回到這裏的時候,看到這個她魂牽夢縈的地方卻並沒有變成她想象之中那副殘缺的破敗模樣有多麼的驚異和痛心。那些舊物,曾經還在什麼地方,現在還在什麼地方,整潔的宛如有人日日打掃一般。雖然屋子內空無一人,但她卻知道,這裏麵流淌著一種氣息,一種獨屬於霍容修的氣息。
原來你也會照看這裏,原來你也會回來。你是後悔了嗎?還是遺憾?亦或是懷念?
拋開了腦中那些紛繁的雜緒,芊芊玉手又將那兩封昨夜已經看過好幾通的信件打了開,將信箋平鋪在桌麵上,越看,心裏越覺得焦躁。
第一封信是青靈劍閣來的,扶風煦並不曉得她的身份,推演出了凰歌是鳳輝星之事他曾寫信告訴了洛師傅。而洛師傅思前想後,還是將這件事告訴了她。鳳輝星命定大堯,凰歌又是天生的凰命,必定要成為下一代的皇後。而阿煦知道了這件事,他雖然心地善良,可為了大奕的國運,她真的不確定阿煦會不會做出什麼威脅到凰歌的事情。
而第二封,是她偷偷安置在大宛的內應發來的。她還記得昨晚,她看了的那時候,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宛竟然也派出了皇族訪堯,為首之人乃大宛太子宮千曜。這都不算什麼,可是,他竟然還要帶著大宛的三皇姬蕭隱幽一同前去!或許宮千曜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可她卻清楚地很,那是她的二女兒,是她的幽歌!
而現下,她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幽歌和凰歌雖不是雙生之子,可麵貌卻有九分的相似。幽歌已然嫁給了皇族之人,非是閨閣少女,便不需要再戴著麵紗。而大堯民風開放,凰歌又是個耐不住寂寞,天天愛瞎跑的性子,估計皇親國戚們沒有一個人會不知道凰歌長什麼樣子的。
外族朝拜,為了顯示隆重,皇族必定要全員上殿。到時候,凰歌……幽歌……還有天恩府……都要怎麼辦……
想著這些東西,她的素手慢慢攥緊,心中的焦慮和苦楚讓她幾乎沒有聽到那窗外傳來的踏破枯葉聲。得虧她的內功深厚,醒過神來便悄無聲息地從後窗翻了出去。攥緊了信箋的手又慢慢收緊,她緊張地倚在窗邊,聽著那人向這破舊的竹屋一步一步走來,徐徐緩緩,卻又帶著一縷從容不迫。直到走到門邊,他才稍稍遲疑地一頓,接著將門板推開,又是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