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遜道:“好啊!韓夫人,我隻因掛念我無忌孩兒孤苦,這才萬裏迢迢的離了冰火島重回中原。你答應我去探訪無忌,卻何以不守諾言?”
金花婆婆道:“當日咱們說好了,我為你尋訪張無忌,你便借屠龍刀給我。謝三哥,你借刀於我,老婆子言出如山,自當為你探訪這少年的確實音訊。”
謝遜搖頭道:“你先將無忌領來,我自然借刀與你。”
金花婆婆冷冷的道:“你信不過我麼?”
謝遜道:“世上之事,難說得很。親如父子兄弟,也有信不過的時候。”
金花婆婆道:“那麼你定是不肯先行借刀的了?”
謝遜道:“我放了丐幫的陳友諒下山,從此靈蛇島上再無寧日,不知武林中將有多少仇家前來跟我為難。金毛獅王早已非複當年,除了這柄屠龍刀外,再也無可倚杖,嘿嘿……”他突然冷笑數聲,說道:“韓夫人,適才那五人向我圍攻,難道你心中不是存著害我之意麼?你是盼望我命喪丐幫手底,然後你再來撿這現成便宜。謝遜眼睛雖瞎,心可沒瞎。韓夫人,我再問你一句,謝遜到你靈蛇島來,此事十分隱秘,何以丐幫卻知道了?”
金花婆婆道:“我正要好好的查個明白。”
謝遜伸手在屠龍刀上一彈,放入長袍之內,說道:“你不肯為我探訪無忌,那也由你。謝遜唯有重入江湖,再鬧個天翻地覆。”說罷仰天一聲清嘯,縱身而起,從西邊山坡上走了下去。但見他腳步迅捷,直向島北一座山峰走去。那山頂上孤零零的蓋著一所茅屋,想是他便住在那裏。
金花婆婆等謝遜走遠,當即下山,進入船中。
趙敏站起身,忽然看到張無忌也站起身,竟在他們不遠處。
趙敏笑道:“無忌大哥,能沉得住氣,沒出手?”
張無忌道:“跟你結拜兄妹之後,性子也變得沉穩得很了。”
趙敏正色道:“無忌大哥,咱們輕功較好,為了防止金花婆婆發現,我這就送周姑娘回去,你也快護送小昭回去,別讓他們發現了。”
......
趙敏回來,見張無忌二人已經到了,便一邊笑著一邊搖頭道:“無忌大哥,我跟你說,咱們固然要防金花婆婆,可是也得防那陳友諒。”
張無忌道:“那陳友諒麼?此人很重義氣,倒是條漢子。”
趙敏道:“你心中真是這麼想?沒騙我麼?”
張無忌奇道:“騙你甚麼?這陳友諒甘心代鄭長老一死,十分難得。”
趙敏一雙妙目凝視著他,道:“大哥,你是明教教主,要統率多少桀驁不馴的英雄豪傑,謀幹多少大事,如此容易受人之欺,那如何得了?”
張無忌奇道:“受人之欺?”
趙敏道:“這陳友諒明明欺騙了謝大俠,你雙眼瞧得清清楚楚,怎會看不出來?”
張無忌跳了起來,奇道:“他騙我義父?”
趙敏道:“當時謝大俠屠龍刀一揮之下,丐幫高手四死一傷,那陳友諒武功再高,也未必能逃得過屠龍刀的一割。當處此境,不是上前拚命送死,便是跪地求饒。可是你想,謝大俠不願自己行蹤被人知曉,陳友諒再磕三百個響頭,未必能哀求得謝大俠心軟,除了假裝仁俠重義,難道還有更好的法子?”
張無忌聽她解釋陳友諒的處境,果是一點不錯,可是回想當時陳友諒慷慨陳辭,語氣中實無半點虛假,仍是將信將疑。趙敏見他這個模樣,笑道:“好,我再問你:那陳友諒對謝大俠說這幾句話之時,他兩隻手怎樣,兩隻腳怎樣?”
張無忌那時聽著陳友諒說話,時而瞧瞧他臉,時而瞧瞧義父的臉色,沒留神陳友諒手腳如何,但他全身姿勢其實均已瞧在眼中,旁人不提,他也不會念及,此刻聽趙敏一問,當時的情景便重新映入腦海之中,說道:“嗯,那陳友諒右手略舉,左手橫擺,那是一招‘獅子搏兔’,他兩隻腳麼?嗯,是了,這是‘降魔踢鬥式’,那都是少林派的拳法,但也算不得是甚麼了不起的招數。難道他假裝向我義父求情,其實是意欲偷襲麼?那可不對啊,這兩下招式不管用。”
趙敏性子豪放,笑了幾聲道:“大哥,你於世上的人心險惡,可比我還明白的少。諒那陳友諒有多大武功,他向謝大俠偷襲,焉能得手?此人聰明機警,乃是第一等的人才,定當有自知之明。倘若他假裝義氣深重的鬼蜮伎倆給謝大俠識破了,不肯饒他性命,依他當時所站的位置,這一招‘降魔踢鬥式’踢的是誰?一招‘獅子捕兔’搏的是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