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液體湧出眼眶，有那麼一刻，我還真的很想認為夜麟是為了我才入世，而夜麟這麼久跟隨著我，也隻是因為我。
可惜不是。
“是你？”夜麟收起了折扇，一步步到了我的跟前，小心地用食指拭去我眼角的淚水，“那你告訴我，內丹後來去了哪裏？”
他定定地看著我，那麼迫切地想要得到一個回答。
我吸了吸鼻子，閉著眼睛平靜地說：“我把內丹給吃了，因為消受不了，所以才墮入人界。你要是恨我，殺了我就好。如你所願，我現在真正地成了阿采，我做過的事情，我自己承擔。”
我微微揚起下巴，露出光潔的脖頸，等待著夜麟的宣判。
等來的卻是夜麟蒼白的解釋：“阿采，那個時候我根本控製不住自己，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不知道？那就讓我來告訴你。”聶無期嗤笑一聲，提起桃木劍，圍繞著夜麟緩慢地踱步，咬牙切齒地說，“曾經我收胡天闕做徒弟，隻是因為你作惡多端，我想讓你一心向善，可你呢，違背了我的心意不說，還偷偷地修煉禁術，導致了最終的魔化。魔化之後你當然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幾乎沒有意識，你腦海裏隻有欲望，欲望讓你去殺人，你就去殺人。你殺了阿采全家，不僅如此，臨近幾座城都遭了殃。大街上屍體橫陳，男女老少紛紛倒在地上，地板上都是血液，一陣風吹來都帶著濃濃的血腥味兒。那時我本來找了其他幾位師傅打算將你收服，誰知道采若提前把你的內丹取了出來，你也就此成了一個廢人，從所有人的視野裏突然消失。你的手下敬畏你懼怕你，難道你以為真的隻是因為你實力高強？還不是因為你太過殘忍暴力！”
字字句句，擲地有聲。
夜麟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他抬起手來想要觸摸到我的額頭，我卻是往後撤退一步，夜麟的手就停留在半空。
末了他說：“別說了！聶無期，我說你是奔著誰來的，原來就是為了跟采若說這個？”
說著飛速出手，和聶無期打成一團。
如果夜麟有內丹，還可以跟聶無期抗衡，現在的他什麼都沒有，僅僅憑借一腔怒氣就敢跟聶無期打鬥，估計也是氣到了極點。
我傻愣愣地看著兩個纏鬥在一起的身影，頓覺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人聲都變得遙遠了許多，眼前的景象也模模糊糊不太清晰。
我用小指塞住耳朵，什麼也不想去想，就隻是呆呆地坐著……一直以來的想法被擊破，到了現在我突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耳邊聽清的一句話是：“兒啊！我的兒啊！”
二虎爹娘對著二虎倒下的身軀哭得稀裏嘩啦，王二妞就嘿嘿嘿地笑，哭了一陣子，二虎娘抹了一把眼淚，抱住二妞使勁蹭著她板結了的頭發：“我的閨女啊，是我對不起你，當初真是我鬼迷了心竅，所以才害了你，是娘錯了，日後娘一定好好待你！”
現在想來就像是一個笑話，為了一個不可能實現的目標，二虎娘費盡心機，甚至不惜犧牲了自己閨女的清白，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早些時候沒有欲望，也就不會有現在的後悔莫及。
而另一邊，江裏又恢複了正常，他安撫著謝苗的情緒，兩個人相依相偎，看起來分外恩愛。
餘光從鍾一杭身上撇瞥過，他剛從廚房出來，手上端了一杯水：“渴了吧？”
我接過那玻璃杯，溫熱傳遞到手心：“鍾一杭，原來人真是，有的時候就會發現自己堅持了那麼久的認知居然是錯誤的。我就說嘛，這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愛，夜麟好端端地那麼愛我，還信誓旦旦地說他堅持了好幾輩子，說來我都不信，這世上怎麼會有那麼專情的人？”
“是啊……”鍾一杭坐在我旁邊，雙臂環著膝蓋，和我一樣冷眼看聶無期和夜麟打成一團，“你就一點都不擔心？萬一他傷到了怎麼辦？”
“該我擔心嗎？”我抿了一口茶水，“如果說以前的確喜歡過他，但是現在，我和他之間橫亙著一道厚厚的牆壁。我修行是為了救人，而他殺了那麼多人，我們兩個道不同不相為謀。”
“喲，說得跟真的似的。”鍾一杭撿起一塊石頭衝著夜麟砸了過去，但兩人在周圍設置了屏障，石頭瞬間被彈了過來，狠狠砸在老槐樹上。
“鍾一杭，我們回去吧。”
鍾一杭有些奇怪：“不等夜麟？”
我仰頭將杯子裏的水一飲而盡：“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