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實在算不上是個出眾的男人,長相普普通通,沒有什麼能夠吸引人的點,但就在他看向她的時候,眼裏有光。
像是一縷陽光照進了謝苗滿是黑暗的心懷。
心髒動了一下,她輕輕轉動酒杯,收回了目光。
身為人的時光那麼久,在她的生活裏,很多的時間都是在和靈體打交道,接觸的人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她從未見過那樣的目光,但那不代表她不懂。
雖然從小就遠離了人世,但她還是對於人世產生各種好奇,因此會趁著主子不注意,偷偷地去搜集一些民間故事。故事上說,若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看到她的時刻,眼裏會有全世界。
光就是她的全世界。
謝苗清楚地記得,他邁著極其緩慢的步子向她走過來,手裏端著一個高腳杯,紅酒搖搖晃晃。
“你好,我是江裏,可以認識你嗎?”
這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謝苗握著礦泉水瓶的手緊了緊,唇邊不自覺地漫出一抹笑意:“那個時候隻覺得這個人真的是很傻,這麼普通的開場白,大街上隨隨便便拉一個人都能說出來,誰知道他居然還很緊張,好像我戳一下,他就能爆炸了。”
“曾經我的確向往過男女之情,但是還覺得這事情不可能發生在我的身上。”謝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凝望著遠處的天空,目光悠遠,“但是沒有想到真的有人會喜歡我,從前的我特別孤僻,你也知道的,在那樣的情況下,我根本就不懂得該怎麼和人溝通交流,我跟江裏說得第一句話是哦。江裏當時一愣,大概感覺被我拒之門外了哈哈哈……”
現在的謝苗笑得肆無忌憚,像是一個沒什麼顧忌的孩子。
但是漸漸地,笑容在她臉上凝固,留下的隻有細密的眼尾紋。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真是好啊,莫名其妙地就談起了戀愛,莫名其妙領證結婚,沒有任何擔心,從來沒有想過會有現在這麼一天,我身體弱到無法承受。”謝苗的手覆上了我的手腕,她定定地看著我,枯萎花瓣一般的唇一張一合,“蘇木你知道麼,人一旦得到,就產生一種貪欲,不願意再失去。得而複失,的確是人生一大遺憾。”
她的眼眸平靜如水,不含任何感情,卻是觸動了我的心。
我隻能稍作安慰:“你也不要這麼悲觀,該怎樣就怎樣,過好現在再說未來,未來還長,誰知道以後會怎樣?你總是這麼擔心,弄得江裏也不好受。”
謝苗重重地歎息一聲:“隻是可惜,江裏從來沒有看過一個真實的我,他不知道我是怎樣的人,甚至連名字都是假的。”
連名字都是假的……
就在我糾結於謝苗是否真有誠意的時候,她又補充一句:“其實,我連自己的名字是什麼都不知道,被主子發現的時候,我還在繈褓裏,是個棄嬰。我沒有名字,沒有過去,隻知道我是一個‘人’。”
直到她遇見江裏,才有了其他的身份。她是江裏的妻子,是謝苗,她不再孤單。
一切都被賦予了不一樣的意義。
到了王家,一切都被安排妥當,一進門就看見二虎娘拉著江裏的手,笑得一臉褶子都出來了:“哎呀,我還真是頭一次看見跟我兒子長得這麼像的人,你瞅瞅你們兩個,真跟雙胞胎似的。行了小夥子,你到了這裏就跟我們的親生兒子一樣,別在意,我們這邊雖然沒什麼好玩的,但大家人都不錯。以後缺什麼,直接跟大娘說就是了。”
江裏的注意力還在王二虎身上,他嘴唇微張,是一臉的驚愕。
本來夜麟已經給二虎娘打了預防針,她知道沒有單身妹子,但就在看到謝苗的刹那,很明顯的,她渾濁的眼睛亮了起來。
“姑娘,你多大啦?家在哪裏?有對象了嗎?”
一係列的問題襲來,江裏慌忙護住了謝苗,立刻宣布了主權:“大娘,這是我老婆,我想著自從結婚以後我們兩個光顧著掙錢了,還沒有出來玩玩,這不是帶她出來溜達溜達。”
二虎娘僵住了,但還是搓著手喃喃道:“也好也好。”
王二虎撩開簾子,從偏房走出來,說:“都準備好了,如果你們想出去玩,我可以當導遊。”
其餘人都到了各自的房間裏,收拾收拾東西準備睡覺,就隻有鍾一杭蹦躂來蹦躂去,像一隻上躥下跳的猴子,看什麼都新奇:“哎呀呀,這還有小魚幹呢,有沒有貓?”
二虎爹無奈地扶額:“這些魚幹是我們自己晾了吃的。”
“這樣啊……”鍾一杭一手托腮,頓時覺得沒勁,見外麵跑過一條小白狗,十分歡脫地過去逗狗了。
夜麟提著黑色雙肩包過來,瞄了鍾一杭一眼,眉毛微微皺起:“走吧,我們兩個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