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苗胸口一起一伏,呼吸變得急促:“我沒有朝三暮四!”
“沒有說你朝三暮四。”現在的謝苗已經走偏了,我不得不強行把她的思想給正過來,“感情是禁不起試探的。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是一個人,但你真正地把自己當成過一個人嗎?在你的思維裏,你還是淩駕於人之上的存在,因為你能號令鬼魅,因為你擁有平常人所沒有的能力,你就把把自己架空了,總覺得高人一等,有嗎?”
謝苗愣愣地看我,拚命甩開我的手,而她自己扶著周圍的石壁一寸一寸地艱難挪動,說出的話比海風還要冰冷:“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我?你知道我從小到大都經曆過什麼嗎?”
“我的確不知道,但我很樂意聽。你把我叫過來,也不是為了買東西吧,有什麼事情就說,我會盡量站在公正的角度評判。”我停住了腳步,看著這一片破落的房屋,即使是大白天村子裏也沒有多少人,隻是偶爾有幾個人路過。
大約是走得累了,謝苗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來,腳丫子在風裏晃蕩,她眉頭擰著,五官都快皺在一起了,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
她一手扶額:“你去買瓶水過來,讓我醞釀醞釀。”
不遠處就是小賣部,我掏出兩塊錢,路上故意走得很慢,店家就要關門了,很爽快地賣了一瓶礦泉水給我,忙不迭地收拾東西。
出了門我就望見了一個單薄的身影,謝苗將手肘抵在膝蓋上,歪著腦袋凝望天空,一頭烏發傾瀉而下,擋住了半邊臉。
不可否認她是一個漂亮姑娘,隻是她的眼裏,有很多人都看不懂的星芒。
就如同一個旋渦,如果深入進去,很可能就出不來了。
但這對於我來說無所謂,因為我所接觸的世界,和她並沒有什麼差別。
謝苗接過那瓶水,熟練地擰開瓶蓋,仰著頭咕嘟咕嘟喝了兩口,舌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我現在身體很弱,可能是過度接近陰性靈體的原因,我經常會生病,你也看到了,我現在是一日不如一日,也許什麼時候,這世上就再也沒有我了。”
那空洞的眼神裏,有的隻是淒涼和絕望。
這不是一個年輕姑娘該有的模樣,倒像是看透了一切的蒼蒼老者,我輕拍她的肩膀:“哪能呢,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既定的,沒準你能好起來。”
“不會好了。”謝苗艱難地搖頭,重新擰上礦泉水瓶的蓋子,“我本來是一個健康的人,後來被主子發現,她訓練我,讓我去號令那些鬼魅。我本來就對這些不太感興趣,我也不聰明,經常學不會,我也沒有毅力,每次受挫積極性都會被打消,沒過多久我就跟主子提出不幹了,遭到的是一頓毒打。她說我體質特殊,是她精挑細選才選出來的弟子,既然已經進了她的門,就沒有退出的道理。沒辦法,我還是得硬著頭皮學下去,我也是個有脾氣的人呢,自那之後,就再也沒有提過不學之類的話。”
後來的謝苗才意識到當初是自己太單純了,既然已經踏上了這條路,就再也沒有歸途。
她認認真真地學習各種技能,到了後來終於能自主控製那些鬼魅,但同時她也會付出相應的代價。她本來應該是一個正常人,由於人為接近靈體,身體裏的精氣迅速流失,導致她的身體越來越差,動不動就會生病。起初她還能接受,但是後來就受不住了,她想到了叛逃。
謝苗也真的這麼做了,她擅自離開了主子,從那陰暗的地點走了出來,總算看到了這世界的陽光。她再度進入人世的第一天,坐在一家酒吧裏喝酒,在靠窗的位置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那些人一路奔忙走來走去,有的目光堅定有的還在迷茫,其中有朝九晚五的小職員,他們一輩子就將這樣度過。有的人甚至庸庸碌碌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曾經謝苗知道自己體質不同尋常的時候,還產生過一絲絲的慶幸,覺得自己不用再去過這樣的生活,但是現在,她對於這些平平凡凡的人,隻有羨慕。
真好啊,能夠安安穩穩地度此一生,按照既定的軌跡前行,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他們抓著最後的希望,努力掙紮。
她在酒吧裏一回頭,碰上了一個男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