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舊每天去賣魚,空閑的時間裏,就望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發呆,初春的江南多雨,他總是期待著在這樣的天氣裏再次看到那位姑娘。
可是沒有。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就在心裏默默地為她起了一個,臨安初雨,不如就叫她“初雨”吧。
一直到了冬天,那隻風箏還在鍾橋家裏掛著,紅紅的鯉魚日漸褪色,他甚至有些記不清姑娘的麵龐,但是每當他看到那隻風箏,心就好像被針紮了一下,痛得很尖銳。
秋天陰雨綿綿 ,天氣開始變冷了,為了生計他還是不得不去捕魚,但是最近捕魚的人多了,魚比之前減少了很多,每次下河之後鍾橋望著空空的魚簍,都忍不住歎氣。
他還有老父親生病在床,草藥又是一筆不小的費用,鍾橋不能坐以待斃,他打算上山去尋一些人參出來賣,運氣好的話能找到百年人參,父親治病的錢就有著落了。
鍾橋背上竹簍,毅然決然上了山。
雨後的山路非常濕滑,鍾橋在山上兜兜轉轉采了一些草藥,都不怎麼值錢,鍾橋不甘心啊,就在山上繼續走。為了防止踏入陷阱,他用長木棍在地上時不時地戳兩下,是在探路。
好不容易他看到了一株人參,目測應該不小,但是人參所在的地方是懸崖峭壁,一不小心就能從山上掉下去。
鍾橋猶豫幾分,還是鋌而走險。
他把木棍別在竹簍裏,抓著附近的岩石攀上去,這麼一來不要緊,他發現這樹叢的隱沒之下,居然有一處山洞,鍾橋抓著藤蘿,整個人蕩了過去——這樣就距離人參很近了。
就在他抓著山崖上的人參落地之時,感覺雙腳踩在了一個粗長的物體上,他還來不及多想,就往前栽了過去,即使如此他還在死死地把人參護在懷裏。
窸窸窣窣的聲音伴隨著“嘶嘶”聲響起,鍾橋自小生活在山裏,頓時就知道自己誤闖進了一條蛇的洞穴。
他保持原本的姿勢不動,期望這條蛇能夠放過他,蛇昂起頭顱,不停地吐著信子,緩慢地向他靠近,一雙黑褐色的眼睛裏都是凶光。
鍾橋心裏大叫不好,把人參塞進衣服裏麵,當機立斷,從山崖上跳了下去。
就算摔斷腿也比讓蛇咬死要好吧。
事實並不像鍾橋想象中那樣,他壓根就沒有機會跳下去,而是身體懸在半空,無論如何都下不去了,他能夠明顯地感覺到蛇的尖牙突破衣服和皮膚,刺入了他的血肉之中——正是因為被蛇咬住了腿,他才沒有掉下去。
鍾橋也急了,隨手扯過來一根藤蘿就往蛇的頭部抽過去,一下又一下,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因為疼痛,蛇頭甩過來甩過去,鍾橋本來就是倒吊著,這麼一來更是弄得頭部充血,眼睛花了,腦袋裏也嗡嗡作響。
鍾橋和蛇搏鬥了半上午,起初隻是有些陰天,結果到了後來居然下起雨來,鍾橋又著急,他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左腿已經腫了,另外也在擔心著家裏的老父親,但他又走不了。
他本來以為自己會被耗死,沒想到的是,過了一陣子居然聽到了叮叮當當的銅鈴聲,十分清脆,鍾橋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過了一陣子銅鈴聲更加明顯了,是從東方傳來的。
鍾橋知道有人來了,就開始呼救:“救、救命……”
長時間的搏鬥導致他失去了力氣,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還怕那人換道,發現不了他的存在。
好在鈴鐺聲更近了,來的是個姑娘,她腳腕上戴著一串鈴鐺,一走路就發出動人的響聲,一見鍾橋,她就說:“哎呀,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大蛇也已經奄奄一息了,但就是不肯放過鍾橋,姑娘喃喃念起咒語,嘰裏咕嚕地說著什麼,對著那條蛇一指,說道:“阿青,你怎麼這麼不聽話,不能傷害人類。”
那條蛇像是聽懂了她的話一樣,大嘴一鬆,鍾橋墜落在地。
腿上的疼痛讓鍾橋渾身發麻,即使如此,他還是堅持著把地上的人參撿起來,一瘸一拐地下山,姑娘本來想要幫他,可惜被鍾橋拒絕了。
下了山,鍾橋的左腿就腫得老高,快跟門前的槐樹一樣粗了,鍾橋把人參喂給父親,父親一見就問他:“腿怎麼了?”
鍾橋隻是輕描淡寫地說:“在山上碰見了蛇,被咬了。”
父親吃掉人參,還是不放心:“兒啊,你的腿得找個大夫瞧瞧,萬一壞掉了可怎麼辦。”
“好。”
鍾橋還真的拖著腫掉的腿去了醫館,大夫一看是蛇咬傷,就給開了幾服藥讓鍾橋回去吃。他也的確照做了,無奈喝了藥之後情況更加糟糕,左腿蛻掉一層皮膚,裏麵的肉開始潰爛,慢慢地居然長起了大片大片的鱗片,堅實無比,摸上去非常粗糙,有點像蛇的鱗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