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中良和拖拉機師傅在河套裏圈了一片有十幾坰的地場,拖拉機不用開燈,聲音與大壩外翻地聲溶為一體,在地場內一圈圈繞行。夏日夜短,東方泛白,眼看一宿無事;白天休息,稽察人員不上班,再幹上一天一夜,這片地開完,明年變成熟地,隻等種了!辛中良想著美事,和拖拉機師傅喝口水嚼口麵包,接著繼續幹;暗自得意之際,卻見大壩上一輛轎車快速駛來,在正對開地的方位停下,車上下來倆人,直奔他們走來。倆人站到前邊,逼停了拖拉機,並熟練地順手關閉油路,問道:
‘誰讓你們開荒?’
辛中良從後犁座架下來,,緊走幾步,帶有幾分底氣地說:‘這是我們村的地!’
‘你們村的也不行!罰款一萬!’
‘是農牧局讓開的。’
‘農牧局也沒權改變土地用途。’
‘你們是哪兒的?’
‘國土局的。’
說著話,倆人當中一人拿出像機連人帶車都給拍了照。
辛中良一聽不對口,馬上轉變態度,忙說:
‘別拍照,讓我們少交點。’
‘不行。同意我用車拉你去取錢,不同意一會兒來人開拖拉機,直接開到廢品部去,也值這個錢。信不信由你。’
拖拉機師傅慌了神,忙陪笑臉說:
‘信!信!我們張羅錢。’
辛中良見師傅答應得這麼快,沒法接著講價了,他問:‘交完錢,地咋辦?’
‘我沒說咋辦,你還費啥話!’
‘暫時沒那些錢啊?’
‘你要想種地,我不怕你欠帳賴帳,隻要說準哪天給就行。’
‘我跟你們走吧。’
‘他回來,你再動彈車!’
倆人警告了拖拉機師傅,帶辛中良朝大壩走去。辛中良保住了地,心存一絲欣慰,認栽吧!鄉長拿的五千塊錢在手裏,可另外五千咋辦呢?還去找鄉長,大早晨時機不對,也張不開嘴呀!自己難道不該花點嗎?他跟著上了車,車調頭往回開,坐在車裏看見房建喜的砂場,使他想起房建喜開砂場與國土局的人熟,若從中給講個情,也許能起作用省去借錢。車快到砂場了,他要在那兒下車,開車人說話了:‘你下車要幹啥,找房老板替你說話嗎?就算他肯為你說話不也值個三千兩千嗎!裏裏外外有意思?不如把錢往我們這兒一交,好裏好麵開點地,大不見的多開幾坰,比啥都強。你想想是不這個理?’一席話把他要辦的事給堵死了,但車停了下來,也隻好硬著頭皮下車,他說:‘我去借點錢。’開車人說:‘房老板要是求情,讓他找上邊的人。’
辛中良並不確定房建喜在砂場,但進了砂場很遠就聽見‘呼嚕’聲。他拉開車門把房建喜推醒。房建喜揉揉眼睛,見是辛中良馬上坐起來;又看看天光尚早,辛中良幾分急切的樣子。他一臉茫然,聽辛中良沮喪地說:‘喜子,手上有錢嗎?借我點。’
‘咋了?’
‘這不開點地嗎!讓人抓了。車在上邊等著呢。’
‘誰呀?’
‘國土局的。’
‘國土局?’
‘你別下去了,他們認識你,見麵挺不好的,為幾個錢犯說道不值當。你開砂場沒少麻煩人家,為我的事別再求人情了。’
房建喜一衝動剛要下車,被辛中良一把按住;聽辛中良如此說,細想也對:胡局長昨天剛離開這裏,今天為別人的事去找他,未免太裝大屁眼子啦!但辛中良的事不能不管,自己開砂場既占地又去相求,人家可啥也沒說,今天反而這麼理解他人。他感動地問:
‘要多少錢?’
‘要一萬,還少一半。’
‘這樣吧,你別說借,這一半我給你出。’
‘你想哪兒去了!我是著急,打對人家走。’
‘著急也不行啊,大早晨上哪兒摸錢去?走吧,我跟他們說一聲,緩一緩。’
車上倆人見有人朝大壩走來,下了車站在原地,還距多遠就熱情打招呼:‘房老板,晚間還不回去?’
‘不是不回去,是喝大了,回不去啦!兩位兄弟,這位是村裏辛會計,我擔保不會差帳,等銀行上班後把錢張羅齊,給你們送去。’
‘啊?是辛會計!我說是明白人。不用送去了,中午我們來拿吧。你們都忙,我們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