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四虎子在城裏轉悠小半天,按他的想法把二渣子可能去幹活兒的地方走馬看花地瞧個遍,哪裏見到要找的人影。他想到房建喜那兒告訴一聲:如果見了二渣子,讓他回去過年,就說家裏沒事了,卻見房建喜開著四輪車拉煤跑了過去。年前誰家不多儲備點煤,一家人過個暖暖和和的年,賣煤肯定忙。二渣子要是能在房建喜那兒幫忙,也就能在那裏過年,有吃有喝總比回去強。想到這兒他順手摸摸兜兒,兜裏裝著臨來時媳婦給的一點錢,囑咐說找到二渣子,倆人就再買點準備過年的魚和肉;卻沒說找不到二渣子還要買點啥。他回想著往年裏媳婦置辦的年貨,印象最深的就是女兒早早地被打扮得漂漂亮亮,頭上還戴花兒。他順腳朝市場走去。市場裏吆喝聲不絕於耳,賣東西的人似乎比買東西的還多。他在攤位前見到了孩子們過年戴的絲絨花兒,本想買一朵,而一個包裝盒裏兩朵不分賣,狠狠心全買下吧!眼見有人挑好貨品也講了價,待到攤主誠心想賣卻不買了,隻會招致白眼。他揣好花兒,似乎漫不經心地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兜裏的錢提醒他無論還想買點啥都要事先看好價,但又不好意思張嘴問。一個手拿鐵笊籬的人熱情地叫賣道:‘活魚啦!新鮮的活魚。五元一斤賤賣了。過年吃魚,連年有餘!’賣魚人飽滿的聲調聽去像唱歌;腳下兩個大水盆的邊沿上結著冰碴,盆中水裏的魚兒腮動擺尾,好像配合著主人的節奏在載歌載舞,招徠了幾個人的圍觀。他湊上前去,見有人在魚盆裏挑條大的,也有人挑條小的;小的也有三四斤重。有人轉身離去,說這魚是人工養殖的,言外之意是不好吃。賣魚人不願聽這話,強調說:‘活魚不好吃?以前過年上哪兒買活魚去!’買魚人拎著秤好的魚幫腔道:‘人情如魚,出水即失鮮。好吃不好吃起碼有魚吃,圖個吉利。’四虎子看到魚鱗灰白,魚也許是人工養殖的,河裏野生魚的鱗應該發黑。他留戀地走開,想到魚的確是活的好吃,尤其是在河邊新打的魚,還活蹦亂跳就放到鍋裏,正所謂江水燉江魚,別有一番味道。這讓他想起柱子死時,屍體撈到之後,他和二渣子幾人在河套裏跑到放牲口人住的小窩棚去燉魚吃的情形,洪水退後河套裏滿處是魚,酒喝到耳熱臉酣之際,二渣子還說,等將來老了,幹不動活就來河套放牛,過活神仙般的日子。二渣子不會跑到那裏躲起來吧?他吃驚地想到,但轉而一想他又一笑,這大冬天不凍死那裏,二渣子鬼頭鬼腦不會那麼傻!何況冰天雪地裏吃啥喝啥。可是,沒吃沒喝就能難住二渣子嗎?那小子最擅長琢磨好吃的了!這讓他回憶起那天晚上自己在家,二渣子拎兩袋奶粉來了,說是來看做了結育的媳婦,倆人說到最後哈哈一笑,望著兩袋奶粉,不能衝奶粉喝酒吧?在二渣子的提議下,倆人溜到辛中良的家;屋裏人的眼睛都盯在麻將桌上,倆人在外邊摸走了兩隻小雞。回去之後兩隻雞燉了半鍋,倆人鬧騰了了半宿。他加快了腳步,趁天氣尚早,決定去河套走一趟,即使找不到二渣子,回去向媳婦也能有個交代;順便察看一下,說不定還能有打著魚的地方。
出了城,四虎子在大壩上走了一段路之後,就沿著別人踩過的雪道進了河套裏。整個河套白皚皚一片,在寂靜中他聽著自己踩雪的腳步聲朝放牲口人住的窩棚的大致方向奔去。雪地裏有很多人踩過的腳印,不知那些人逮著獵物沒有?偌大的河套現在連隻兔子都難見到,就更別說什麼狐狸、黃鼠狼等皮毛貴重的動物了。水裏的魚也是逐年少得可憐,以前無人問津的蛤蟆、泥鰍都成了人們餐桌上的美味佳肴。河道裏可能有魚的地方,冰麵上都有鑿過的痕跡,但冰洞的數量並不多,說明冰下的水裏沒啥魚。他一路走一路看,見到小窩棚了。他朝那裏邁了兩步,發現並沒有人踩過的腳印,說明沒人去過那兒。他退了回來,繼續沿著雪道朝前走,同時留心向前張望,說不定別的方向有腳印去往窩棚。他沒有發現新的腳印,卻在陽光的映照下望見一處有水霧升騰。他知道那是清溝,由於地下水流到那裏變得湍急不能結冰而形成。他不是三歲小孩,見水渴見飯餓,但還是感到口幹腹空,索性再往前走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