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江南道門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後,徐北遊就效仿師父的做法,專門在千金樓常年包下了一棟別院,按照規矩他還要梳攏一位“粉頭”放在院裏,徐北遊忽然想起上次遇到的蘇青奴,便定下了這位清倌人。
青樓也是一個小江湖,在這兒捧高踩低的事情屢見不鮮。
都說行行出狀元,哪怕是風塵女子,到了一定高度後也有自己的價位和尊嚴,尋常男子就算拿著雪花花的白銀,也上不得花魁的床榻。
蘇青奴作為一個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其實是比不上那些當紅頭牌的,更不能與花魁級別的女子相比,可說來人就是這麼個運道,她入了徐北遊的法眼,一下子便在千金樓內水漲船高,不知多少女子羨慕得眼紅。
青樓女子想要上位,無非依靠三樣,姿色、才學和恩客,有的恩客未必有錢,卻是有名,若是哪個女子能與他們詩詞唱和一番,自然是聲名鵲起,要麼就是有權有勢的恩客,有他們撐腰,怎麼都好說。
徐公子便是屬於後者,如今他在江都也算是跺跺腳便能震三震的人物,蘇青奴有了這尊大靠山,休說是花魁,就是那些富貴老爺們也得看她三分薄麵。
以色事人,難以長久,今天當紅不假,再過幾年就不好說了,最好的結果還是安安分分地嫁人,哪怕是小妾或者外室。蘇青奴被徐北遊梳攏之後,便不再接客,甚至不算是千金樓的人,雖然不能算是徐北遊的外室,但在外人看來,蘇青奴算是在這一行當裏熬出了頭,下半輩子有了依靠。
這樣的好事,打著燈籠也難找啊。
徐北遊包下別院後,極少會來這兒,也不拘束蘇青奴,蘇青奴獨自一人在這段時間裏倒是過得優哉遊哉,不用給誰擺笑臉,不用往來送迎,想要幾時起便幾時起,不想彈琴便可不彈琴,正是日上三竿我獨眠,誰是神仙?我是神仙。
徐北遊來得時候,蘇青奴剛剛睡醒不久,正坐在妝台前睡眼惺忪地怔怔出神。
徐北遊製止了幾名丫鬟想要出聲提醒的意圖,悄無聲息地來到她的身後,眼神清澈地欣賞著這個女子。
蘇青奴是個嫻熟婉約的女子,難得的是出身於千金樓卻無風塵氣,大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意味,滿腹學識和一手琴藝更讓徐北遊記憶猶新。
此時的她多了幾分慵懶隨意,與平時大不相同。
懶散怕梳妝,容顏多卓約。
散挽一窩絲,未曾戴步搖。
不掛素比甲,貼身小襖縛。
漫腰束錦裙,赤了一雙腳。
披肩繡帶無,精光兩臂膊。
女子,尤其是美麗的女子,不管如何打扮,總是別有一番風采,正如一位江南名士詩中所言那般,淡妝濃抹總相宜。
正在出神的蘇青奴猛然發現銅鏡中竟是多了一個人的身影,轉過身來看到徐北遊後,下意識地伸手擋住胸前從寬鬆領口處露出的旖旎風景。
不過她轉瞬就想起自己如今應該算是徐公子的人了,臉色微紅,略有躊躇要不要放下護在胸前的胳膊。
徐北遊笑了笑,拿出懷表看了眼時間,輕聲道:“我約了位貴客,待會兒就過來,你趕緊收拾下。”
說罷他便轉身出去,沒有再多看蘇青奴一眼。
蘇青奴鬆了一口氣,可心底又有點難言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