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就見外頭的燈盡數亮了起來,春娘急急忙忙進來:“望仙閣的陶朱,渾身是血地倒在咱們結綺閣門前!”
文雋披衣起身:“快將她攙進來!”
陶朱一見到文雋,不顧自己傷痕累累,跪倒在她麵前,虛弱道:“婕妤,求你……快去救救我家顧嬪……”
文雋顧不得整理儀容,隨便係了下衣帶遍快步往外行去,經過門口時被門檻重重絆了一下,要不是青荇眼疾手快攙住了她,隻怕她會摔上重重的的一跤。她一把打開青荇的手,眼睛裏全是惶恐不安,恨不能立馬奔去望仙閣。
望仙閣一片哀嚎聲不絕於耳,陳籍揚手給了顧氏一耳光:“賤人,朕待你不薄,你害死一個太後不夠,還妄想毒害朕!”
顧氏臉上瞬間腫起了紅痕,她忽然笑出了聲,盡管到了此刻,她的笑聲依然聽著魅惑不已:“陛下忍到此時才戳穿我,忍得很累吧!”
陳籍掀翻案桌,眼神凶狠毒辣:“別以為朕不知道你的底細,說起來顧駙馬是你親叔父吧,你為了報當年的滅門之仇,也深知煞費苦心了,你就不怕連累你叔父他們?”
顧氏笑得愈加猖狂:“怎麼,陛下弑殺生母還不夠,還想加上姑母和姑父?”
陳籍惱怒地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說,暮雲是不是你的人,你們狼狽為奸嫁禍給朕?”
顧氏被他掐得快喘不過氣來,待他好不容易鬆開了手,嗓音已經有些啞:“陛下太高看妾了,你們母子滿身業債,想你們不得好死的人太多了,我的仇和暮雲的仇未必是同一個仇。況且啊,當初我一開始換了太後的藥,您不是就已經知情麼,為何隱而不發,等我現在開始對你動手了,你才如此興師動眾。難道真的像暮雲所言,你深恨太後,心裏比我更想她死?”
陳籍人不可忍地踢她一腳:“朕本以為你還有利用價值,想多留你幾日性命,你是眠香樓的人,眠香樓的李窈娘是當年孟國公府的歌姬,你父親是姓孟的得意門生。過了這麼多年,朝廷已經不再對你們這些餘孽趕盡殺絕斬草除根,你們不但不知感激,反而上趕著來送死。說,李窈娘她們躲去哪裏了?”
顧氏眼睛不眨地看著他,嘲諷道:“餘孽?陛下恐怕說錯了,孟國公、孟將軍父子,我父親,還有其他被害的將軍戰士,哪個不是拚盡全力為了大齊數次浴血奮戰,他們還在的那些年,西涼也好,北燕也好,誰敢像如今這樣囂張,動不動就挑起戰事,打到最後我們不是送財就是送物,這次更好幹脆還送了位公主過去。陛下午夜夢回的時候,就沒有聽到過埋在地下那些英魂的哭聲嗎,他們用血肉保衛的江山,如今正岌岌可危搖搖欲墜,他們的故土和家國卻還給打上亂臣賊子的烙印,他們如何不悲痛,如何不嚎哭?”
見陳籍無語,她接著道:“陛下以為這世間什麼事情最可笑,除了你眼看著生母被毒害無動於衷,還有就是:忠臣良將被你們這些高位上的人視為威脅,給予汙名,縛上枷鎖。可是,這些人是國家的基石,你們親手把基石給打碎,我就等著看,你們這些自詡高高在上的人,將來會跌得有多重,摔得有多慘嗬嗬嗬!”
陳籍冷冷地看著她,聽她的妄言與詛咒,許久沒有聽到這麼真心的話語,他看著她豔麗的容顏,她落魄成這樣依然遮不住她身上的華彩:“罵夠了麼?”
顧氏陰惻惻地笑著:“不是罵,是預言,陛下信我的預言麼?”
陳籍傾身向她:“朕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好好答,朕會讓你死得輕鬆些!”
顧氏眼睛一挑:“哦?”
陳籍聲音低沉且無力:“韓文雋跟此事有關麼?”
閣中陷入了一片寧靜,外頭的宮人估計被懲治完了,也聽不見哭聲,萬籟俱靜中顧氏的聲音如同鬼魅:“她啊?這要看陛下自己覺得,你是希望她跟我們有關係,還是希望她跟我們沒關係?”
陳籍起身將她一腳踹倒:“就當朕從沒問過。”
顧氏慢慢爬起來:“陛下對韓婕妤真是與眾不同,妾很想知道,如果這次給你下毒的不是我,而是她,你會不會甘之如飴?”
陳籍沒有回答,他揚步朝閣外行去,李進義跟上去詢問:“顧嬪該如何處置?”
陳籍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賜鴆酒!”
文雋趕到望仙閣的時候,外間宮人的屍首尚沒有被清理,濃鬱的血腥味蔓延到她的鼻腔之中,令人幾欲作嘔,她頭暈沉沉地網內閣行去,一遍一遍帶著哭音喚道:“南歌,南歌,你在哪裏?”
她怎麼都想不到,為什麼忽然之間繁華的寢閣會變成了煉獄,為什麼她好端端的南歌忽然之間不聞聲息……
文雋在一個牆角找到嘴角噙血的南歌,她躺在冰涼的地板上,渾身都在顫抖,她神識渙散地喃喃道:“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