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殺!”
趙慎三不寒而栗,喃喃的說出了這兩個字,用敬畏的眼神看著黎遠航,兔死狐悲之意油然而生。
“對,就是‘捧殺’。”
黎遠航果斷的說道:“我把他捧上去,並不懷著必殺之心,相反,我很希望他配得上我給他的職位,能夠完美的詮釋我這個英明決策,那樣的話,他也就真真正正的獲得我的認可,日後更進一步也在情理之中。至於殺不殺就看他能不能受得住我的‘捧’,他若能對得起我的‘捧’,就算我跟焰紅兩個人都輸掉了跟你的賭注,我們也是開心的。反之,他配不上我的‘捧’,自己作孽了,那麼到法律之劍橫在脖子上的時候,也怪不得我們不仁了。”
從黎主管辦公室出來,趙慎三還是時不時覺得身上汗毛直豎,萬萬沒想到彭會平上下鑽營才有了今天這個揚眉吐氣的機會,背後隱藏的居然是這麼可悲的雙刃劍,看來自己這種級別的幹部在決策者的眼中,統統都是用則留不用則棄的棋子了!
“趙總監,趙總監!”
趙慎三腦子裏縈繞著可憐的彭會平,遊魂一樣出了電梯走到集團大院裏,剛走下台階,背後有人叫他他都沒聽見。
“趙總監!你怎麼不理我呀?”
身後那人剛才喊得聲音不大,此刻終於忍不住大聲叫了一下,趙慎三終於聽到了,下意識一回頭,卻不偏不倚,正是他滿懷憐憫跟感慨默念著的那個幸運者仰或是倒黴蛋彭會平!
“呃……你,哦哦,彭常務,我剛才帶著藍牙耳機呢,你怎麼也在市裏?在組織部接受談話了?恭喜恭喜!”
趙慎三一開始幾乎衝口而出不合適的話了,很快意識過來,趕緊笑著解釋道。
彭會平滿臉的得意,走路都揚塵帶風的,心情看來好極了,湊近趙慎三才低聲說道:“恭喜什麼啊?如果前幾年我是從財政總監的位置上下去,給我一個正總監我也不一定稀罕呢!唉,不過走到哪座山唱哪座山的歌,誰讓咱們中間走了幾年麥城呢?這次下去當常務也算是一個轉機了。趙總監,我剛遇到福朝常務,跟他約好了,我們知道中午你要參加劉主任的歡迎宴會沒時間,晚上你別安排事情,咱們幾個先聚聚,我還想跟你這個基層領導取取經呢。”
若是在剛剛之前,這種場合趙慎三是不會拒絕的,因為這些職場上慣常的應酬也是他接交人脈的一種重要手段。但此刻他對彭會平可是避之唯恐不及,萬一日後這個人不爭氣真的遇到了什麼亂子,他跟這個人過從甚密就會在黎主管心裏留下很不好消除的負麵印象。他就趕緊笑的毫無芥蒂,滿臉的遺憾說道:“哎哎,老兄怎麼不早說呢?晚上省城的喬秘約我回去有些事情,按理我應該推了那邊給你和福朝大哥慶祝才是,但人家好歹是二號領導,我……”
彭會平滿臉的豔羨趕緊說道:“得得得,趙總監,那邊重要那邊重要,我們弟兄們啥時候聚不是聚,幹嘛得罪喬秘呢?你回你的省城,我們晚上自己玩就是了。不過喬秘那邊我可是仰慕已久了,你得空幫我引見一下行不行?”
“沒問題沒問題!”
趙慎三趕緊說道:“遠征兄那個人也很喜歡交朋友的,多一個朋友更好,我一定轉達你的意思,有機緣咱們一起坐坐。”
彭會平開心的走了,趙慎三才上了車,老徐開車出了政府大院,他也沒有指示去哪裏,還是滿臉的悲憫,心裏默默的為處在刀尖跟金山頂端的彭會平渾然不知,兀自歡天喜地的以為這是一次飛黃騰達的機緣而感到悲哀,更為黎遠航們這種可以左右他們這種基層幹部榮辱禍福的決策者們那種狠辣心腸感到驚秫,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等同身受般的悲哀充斥在他心裏。這幾種情緒混合在一起之後,主管辦常委也罷,正總監也罷,這種他來的時候還覺得沾沾自喜、誌得意滿的成就就成了一種莫大的諷刺,讓他幾乎有一種看破紅塵準備跳出三界外的空茫感了。
徐師傅是一個很沉默的人,沉默到明明不知道老板要去哪裏卻也不問,出了集團大院之後就駛進了環湖大道,開著車勻速的在環湖路上行駛著,直到趙總監的手機響了,打斷了他的冥思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