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佑廷緊咬著牙,手捏著已經被揉皺了的收據。他就像一張繃到了極致的弓,似乎隻要再用一點力,就會折斷。明薇很想把手放在他僵硬的肩上,像往常一樣安慰地說,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可是她生生克製住了。
明薇無聊地坐了一會兒,小聲說,“那,我先告辭了。”
唐佑廷突然抓住她的手,把她拽回沙發上。明薇掙了一下,掙不脫。
“別這樣。店員看著呢……”
“你到底怎麼想的,明薇?”唐佑廷聲音暗啞。
明薇隱隱生氣,“那你要我怎麼道歉?”
唐佑廷複雜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我真恨你,明薇。我真恨你。”
他的恨意是認真的。比冰雪還寒冷。明薇嘴唇顫抖著,擠出一個蒼白的笑,“你簡直神經病。”
痛苦的字句從唐佑廷牙縫間擠了出來,“既然你已經不要我了,為什麼還要出現在我麵前?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當我求你了好不好?我真的想把你放下的。你能不能不要再讓我看見你?”
明薇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心跳越來越慢,幾乎都要停止。
“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要過。如果不想看到我,那就閉上眼睛。”
唐佑廷把頭埋進手中,一個人在商店的沙發裏坐了許久。口袋裏的手機不停振動,那是丁含玉給他打來的電話,但是他猶如被咒語定住一般一動不動。
身旁,明薇坐過的地方留有淺淺的凹痕。他把手放上去,仿佛還能感受到一點殘留的溫暖。
顧成均結束了應酬,開車回公司。年末事情多,他都住在公司宿舍了。他把車停在公司樓下,步行朝宿舍樓走去。傍晚的時候下了一陣雪,路麵凝結著一層霜。他走得小心翼翼。
忽然,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花園的小水池邊。他難以置信地眨了一下眼。這麼冷的天,她坐在哪裏幹嗎?
“明薇?”顧成均匆匆走過去,“你怎麼在這裏?出什麼事了?”
明薇機械地轉過頭,抬起眼簾,雙目空洞無神地看了他一眼。
顧成均看到明薇肩上的碎雪,心裏一抽。她至少在這裏坐了有兩個小時了。
“你這樣會生病的。跟我進屋去吧。”
明薇揮開了顧成均遞過來的手,站了起來。她坐得太久,身體已經僵硬,雙腳完全失去了知覺。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她就被顧成均一把打橫抱了起來。顧成均抱著她大步衝進宿舍樓,一直把她抱進他的公寓裏。
室內的暖氣讓明薇略微活泛了一點。她終於開口說:“麻煩送我回我自己的宿舍。”
顧成均沒理她。他把她抱進浴室。明薇筋疲力盡地坐在一旁,看著顧成均忙忙碌碌地往浴缸裏放熱水,調高浴室溫度。然後他走過來幫他脫去了外套。
“你好好泡一下。我上樓去給你拿衣服。”
明薇遲鈍地點了點頭。
顧成均找出她的鑰匙,然後上樓去了明薇的宿舍,去她的衣櫃裏拿換洗的衣服。他也同樣熟悉明薇的習慣,內衣放在中間層,下麵第二層放秋衣和睡衣,最低層放毛衣,上麵第一層放褲子。秋衣也都是她用慣的那兩個牌子。
顧成均拿了全套衣褲襪子,還把她的毛巾也一起裝進了包裏。回到自己的公寓,明薇還在浴室裏沒出來,裏麵傳出嘩嘩水聲。顧成均拉開浴室的門,把衣服放在門邊。
他轉回廚房,想給明薇煮一碗薑湯。無奈單身漢從來不在家裏開火,廚房裏除了方便麵外什麼都沒有。他又穿上衣服,匆匆跑去公司路對麵的便利店,買了點牛奶、雞蛋和紅糖回來。
顧成均用小奶鍋煮了一碗紅糖雞蛋湯,然後又打電話讓附近的飯店送一份羊肉湯鍋過來。等到一切事情都準備完畢,顧成均也出了一層薄汗。他放下電話,耳裏聽著浴室裏淅淅瀝瀝的水聲,心裏突然一慌。
不對!
他拉開浴室的門衝了進去。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心髒幾乎停止跳動。
明薇穿著衣服躺在浴缸裏,水淹沒過她的口鼻。她緊閉著雙目,頭發飄在水中,半遮著她蒼白的臉。這張麵孔,和當年那個躺在棺木中的女子的臉重合在了一起。
顧成均撲了過去,把明薇從水裏撈起,抱出來放在地上。明薇就在這時張開了眼,嗆咳出一口水。
“顧成均,你幹嗎?”
顧成均跪在濕漉漉的地磚上,呆呆地看著她。
明薇坐起來,撥著濕發,“你怎麼了?”
驚恐褪去後,怒火席卷而來,充滿了顧成均的胸腔。他雙目赤紅,扳著明薇的肩,咬牙切齒地說:“你還問我怎麼?你居然還反過來問我?你看看你都成什麼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