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清什到來的三年後,烏提王再次派王子和使臣出訪,同行的還有幾個煊國語流利,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俊男美女。他相信此次出訪,煊朝君主定會被烏提的執著與誠意感動。
出訪前,清什入宮拜見烏提王。她請國王務必囑咐使者們莫要向煊朝境內任何人提起關於她的一切。
三年來,烏提國王對清什始終有求必應,此番也不例外。這個白膚灰眸的女子並非不簡單,她容貌看起來更接近於烏提族,而不像畫像中的煊國美人。她能與烏提君民和睦相處,更讓桑雅與她結拜為姐妹,的確魅力非凡。這般女子,怎會沒有故事?但她不說,烏提王也不會問。她眉宇間時常閃過隱秘的悲傷,隻有最細心的人才能發現。
使者們踏上旅途,桑雅又開始惆悵。她想,如果清什認識或見過大煊國的君王就好了。這是唯一讓她感到遺憾的地方。在她眼裏,清什無所不能,可每每問及有關煊朝君王的事,清什總是搖頭淺笑,回答說“我乃一屆平民,哪裏接觸得到皇室貴族。在煊朝,隻有宮人嬪妃和皇族重臣才能見到君主”,久而久之,桑雅對煊淩帝的興趣淡了一些,不過渴望仍在,尤其當父王再次派使者出訪時,她強烈的好奇心悄然萌發。
桑雅又去向清什問煊淩帝的事。清什見她藍盈盈的眼中滿是期待,終於一改之前的托詞,給她安排了一個任務,若是達成,就給她講民間流傳的皇室秘聞。桑雅欣喜萬分,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將清什哼過一遍的曲子譜寫彈奏,在桑雅看來並非難事。她在音律上很有天賦,聽音譜曲手到擒來。然而這次的曲調實在奇特,她分明已記下旋律,卻總也寫不對,耗費三月時間好不容易寫完,彈奏又練了三個月,轉眼間,大半年已過。
今天,桑雅終於可以給清什彈奏這首名為《幽明歌》的曲子了。她準備去找清什,不料剛踏出門,就看到風塵仆仆的使者們。
“先別急著講故事,等我叫姐姐一起來聽!”桑雅衝他們說著,如歡快的小鳥一般,飛奔到宮外的古琴社。
清什正在為新製的七弦琴調音。桑雅還沒到門口,她即已感應到那芬芳的血氣。
她從未品嚐過桑雅的血,實際上,三年來她汲血的次數寥寥無幾。在烏提的千百種奇珍異寶裏,她發現了一件絕妙之物。那是桑雅小時候在沙漠裏撿到的石頭,在陽光和月光下都會綻放七彩光芒,比手掌小一些,可以握住。桑雅給石頭取名為炫彩之石,放在她珍愛的珠寶首飾裏。認識清什的第一天,桑雅想送她一個禮物表示誠意,就讓她在自己的首飾堆裏隨便挑。
清什一眼就看到了炫彩之石。
“它。”彼時,她指著那塊石頭,目不轉睛地說道。
桑雅不明白那麼多漂亮精致的首飾,清什為何會選這塊未經打磨的石頭,不過既然她喜歡,桑雅也就大方贈送。
清什在炫彩石上鑽了個眼兒,穿起細繩掛在胸前。
意識裏的赤紅之翼說,炫彩之石乃上古神器,凝日月靈光,聚千人之魂,可完全掩蓋你的元神氣息,你不會感到饑餓疲憊,也不會再渴望鮮血。長此以往,你會忘記自己究竟是誰。
她怎會忘記。
三年來,她在烏提做的每一件事都牽動著往昔歲月。其實,她可以再次踏上煊朝國土。有炫彩之石,她能夠完全隱藏自己,不被察覺。她並非沒有歸鄉的渴望,隻是這微弱的渴望中,夾雜著深深的恐懼。
這幾年,她過得充實又熱鬧。她沒有遺忘,卻很少思考,因為認真去想,她會聽到心碎裂的聲音。她害怕再聽到那樣刺耳的聲音,害怕再體會那般絕望無助的痛楚。於是在白天,她全神投入自己在烏提建立的各項事務,夜裏,她疲憊入睡,即使悲傷降臨,也是花非花霧非霧,如夢似幻。她依賴這樣的生活,隻要天尊不來找她,日子就可一直平靜地持續下去……
“姐姐!使者們從大煊國回來了!快與我去宮中聽故事!”
清什抬起頭,搭在琴邊的指尖微微顫抖。
“好。”
她仿佛用了很大力氣,才說出這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