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安靜地擺放在桌上。她打開蓋子,一件一件拿出裏麵的器物端詳。小銅鏡、尺梳、幹枯的硯台……都是些古舊的廢棄之物……
“清什?”
身後傳來一聲呼喚,她驀然回眸。
“安東?”她愣了一下,旋即露出溫和淺笑,飄至他身前。
“你在這裏做什麼?”他幽聲問,瞟了一眼敞開的箱子。
清什望著安東略顯疲倦的容顏,想是他剛才外地歸來,尚未見到炎軒旖旎,亦不知夕禾遭遇。她沉默片刻,緩緩講述事情的經過。
“清什,你將燒傷的夕禾交給炎軒時,他的回應……”安東聽到一半,便低聲截問,目光有些陰鬱。
“炎軒不曾遷怒任何人,甚至沒有責怪梵塵。他說旖旎會盡力為夕禾修複容貌,你們都會悉心照料夕禾。”清什說著,拿出盛有一半塵水的藥瓶,遞給安東:“我想到塵水或許能幫上忙,就要了些來。”
安東指尖微顫地接過藥瓶,看了看清什,緩步走到放置木箱的桌前,目光在其間搜尋。
那幅畫,已經不見了……
清什回身凝視安東的背影,微微皺起眉。
“安東,還有什麼,為我所不知?”她幽聲問,語氣有幾分涼。
他搭在桌邊的手垂到身側。他想起清顏曾說,清什雖孤傲冷寂,少言寡語,卻是能敏銳察覺他人心思最細微的變化,你若有事硬說無事,在她麵前肯定行不通,想要瞞過,總得有個交代。
“我此行去青州是因聽聞那裏出現神器,你可知結果如何?”安東說著,緩緩轉身,從懷中摸出一枚半指大小的紅色石片:“這就是我從一眾江湖俠客手中搶來的上古神器。”
盡管在多數人看來,稱這塊樸素的石片為上古神器,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但身為百年幽女,清什已然感受到它非比尋常的氣息。她緩緩抬手,指尖觸及它火熱的表麵。
“這是……”
“斷念石。”
“斷念?”
“現今流傳的所謂上古神器,實為龍翼之戰釋放的能量,落入世間,形成不同樣貌的器物,經古人親身實踐證明了其用途,而後載入民間傳說,信者尋其蹤。”
“那這神器的用途,想必就是,斷念……”
“傳說記載,倘若你想了斷對某人的愛戀,就用那人指尖之血將其名字刻於石上,再用內力將此石片從胸口推入自己血肉。你不會忘記那個人,但會忘卻那份心念,永世不再愛慕和思戀。直至生命終結,此石將自行離體,回歸天地之間。”
安東說罷,將石片握回掌心。
“給我。”清什望向他,灰眸升起薄霧。
“打算把誰的名字刻在石上?”安東走到她身前,努力凝視著她,仿佛想從她迷蒙的眼中尋到確切答案。
清什並不回應,隻是抓住他的手,掰開他的手指,將斷念石握入自己掌心。
“玄音、梵塵、鬱芊芊,清顏,還是,幽兒?”安東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沉聲問道。
“讓你忘卻清顏,讓梵塵忘卻鬱芊芊,讓鈴蘭忘卻玄音,讓我忘卻梵塵——這些,我從未設想過。”清什頓了一下,繼續道:“可是不久前,我問自己,如果有機會讓玄音忘記幽兒,我會如何抉擇,答案是,我會讓他忘記。彼時,我隻是突發奇想,卻不料世間真有可以斷念之物。如此,我又怎能錯失?”
“可是,讓玄音忘卻幽兒,或許會出現我們無法預料的混亂——”
“忘卻的不是幽兒,隻是對幽兒的愛戀。而這愛戀,原本就是不應存在之物,是玄音和幽兒的痛苦之源。如今玄音無法解脫,他的痛苦亦會亂我心神,待他神印全部開解那日,或許本可以明晰解決的問題,亦會因為他對幽兒的愛而變得混亂,所以——”
“清什,還有什麼,是我所不知?”
安東打斷她的話,緊緊握住她的手腕。
清什靜默片刻,苦澀地笑了笑,湊上前,將嘴唇貼在安東耳邊,片刻後退開,望著他的眼睛,低語:“這就是玄音最初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