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什緩緩講述起不久前發生在夜鈴蘭身上的事。
梵塵坐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玄音的神色則是愈發凝重。
“是我的錯。”
玄音聽罷,皺眉低吟。他並未責怪清什將鈴蘭變為幽族的決定,而是充滿愧疚。
“我會為她的新生負責,悉心指引,教會她如何不傷人性命而存活。”清什柔聲道:“但是,我不能斷卻她的執念。她對你的癡心,任誰也無法阻止……”
清什語音漸弱,她看到他眸中掠過的光影,不由地垂下眼簾,避開他深沉的目光。
“幽族的心念比凡人更堅固,隻因有漫長歲月,就有無限希望。玄音,夜鈴蘭是跟定你了。”梵塵說著,頗有深意地看了看清什,又望向玄音:“你忘不了幽兒,但無需拒絕鈴蘭,因為你無法擺脫。所以,偶爾用來排解寂寞,也未嚐不可。”
玄音冷笑一聲,目光淩厲地回視梵塵。
“空虛軟弱之人才會利用他人善意、傷害他人真情來排解寂寞。就算我孤獨至死,也不會行此不義之事。”
“噢?”
這回輪到梵塵冷笑。他斜睨玄音,唇角帶著幾分揶揄。
“不愧是品格高潔的天下第一幽士,隻可惜——”
“二位”清什打斷梵塵的話。她實在聽不下去這兩人冷嘲熱諷的鬥嘴。
“若無他事相商,我便告辭了。”她神色平靜,語氣頗為嚴肅。
“夜已深,聖上早些入寢,本王也先告退了。”玄音緊跟著一本正經地說道。
梵塵翹著嘴角冷笑,盡量保持自己高傲的姿態,閉上眼睛揮了揮手。
衣衫飄飄的兩人以幻行術離開皇宮。清什刻意加快速度,她想減少與玄音獨處的時間,她怕一停下,就看到迷亂幻像和憂鬱的真影。
如果你有機會能讓玄音忘記幽兒,你是否會這麼做?
風在耳邊呼嘯,清什在心中自問。
答案……
“小心!”
隨著一聲急切呼喚,清什猛地撞進溫熱的懷抱。她在疾行時突然亂神,未能看到前方門牆,好在玄音及時察覺,遂用身體擋住橫衝直撞的幽女。
“清什,你的心,飛到何處去了?”玄音玩笑般調侃,目光裏是不加掩飾的熾熱。
“我的心……”望著他的眼睛,清什似懵懂的少女,呢喃低吟。
“清什,對不起。”他歎道。
清什微蹙眉頭,認真凝望著他。
“此般的我,可會讓你感到沉重?雖然你無法憶起過往,但我的存在仍令你煩亂。我無法隱藏自己複蘇的情感,卻未曾深思這一世,或許並非是能夠恣意釋放初心的時代。我不應如此。清什,若能讓你心澈澄明,我願了斷這份奢求,不再因此將自己的痛苦呈現予你麵前……”
他柔聲緩語,目光溫潤。
清什垂眸淺笑。
答案是……會的。對方才的自問,她給出肯定回答。
越想斷念越是無法斷念,越欲隱忍目光越是深沉。清什知曉玄音洞若觀火,她被擾亂的思緒,他能夠察覺。她能夠憶起的零星片段,加之他蓬勃複蘇的情,足以令她困擾煩憂,這是事實。
盡管她表現得沉穩,一再告誡自己堅守今世對梵塵的心念,不過她深知,若沒有玄音,她大可不必如此刻意,甚至幾乎要將梵塵當做一柄懸梁之劍,時刻警醒著自己。
然而,已經解開的封印,已經複蘇的記憶,又怎能再次抹去?
清什暗自慨歎,靜默片刻,抬眼望向玄音,從腰間拿出兩隻小巧藥瓶,遞了其中之一給他。
“我去往皇宮的途中遇見阿玲,得知上官煜被我在癲狂狀態下重傷之後,迄今難愈。我想到能治病駐顏的塵水或許有效,遂向梵塵索要。當然我隻能以夕禾為借口,否則他定不會交付。雖然炎軒也煉製成幽血奇藥,但效用近似加入樺木屑的塵水,瞬間除疾卻又反噬凡人之軀。所以,我將此塵水分成兩份,你送去給阿玲,我去見炎軒,但願對兩方都能起效用。”
玄音接過藥瓶,微微點頭。清什看著他,煩亂的心緒未有絲毫平複,遂轉身前行,飛快消隱在夜霧中。
旖旎軒空無一人。
清什借此機會將桃林徹底逛了一番。雖然未見炎軒、旖旎與夕禾蹤影,卻是發現了幾間之前不曾到過的木屋。她依次進屋探看,終於注意到一件令她感興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