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什接過荷包,取出裏麵發黃的絲絹,緩緩展開,清顏秀美的字跡映入眼簾。
“慕夕,我時常在想,如果我早些知曉愛戀為何物,是否今日的血腥殺戮都將化為煙雲?同族相殘,如魔如咒,幽族的宿命似乎隻有毀滅。可是我的夙願還在,我們堅持了這麼久,又怎能就此舍棄。
慕夕,清什暗戀著梵塵,這亦是她離開幽眀山,逃離幽族內戰的原因。可我不知梵塵是否如恨我般恨著清什,恨到想讓清什一起為他的愛人陪葬,所以慕夕,若有一天清什回來,我懇請你保護她。她有一雙異麗迷蒙的灰色眼眸,是幽族最美的女子。
慕夕,我已將我一半的血氣注入你體內並封印,當你遭遇生命危險時,封印即會開啟,你將藉由我的血氣獲得新生,成為永生的凡人,容顏不改,經過修煉亦可運用幽術。原諒我未經你同意擅自決定,如今,我別無選擇。我一日不死,這世間就會被梵塵攪得無一日安寧,我這麼做,不止是想讓你長久地保護清什,還有我們的夙願,我要為你爭得更多的時間去實現它。慕夕,我們會盡力搶回龍骨之刃,之後,我忠誠的追隨者炎軒,會將它們送到皇城,也再次懇請你讓炎軒留在身邊,一起完成未盡之願。
慕夕,我此生的摯愛,你眉眼間的春秋,勝過我見過的一切山川與河流,回想起我們的相遇重逢,就像是夢一樣。在魂魄和記憶消散的瞬間,我會用全部力量將百年來最深的愛戀鐫刻在時光中,它會如影隨形,伴你渡過漫漫長夜。”
絲絹從清什手中飄落,她又緩緩俯身拾起,將古舊又潮濕的絲絹揉進掌心。
“當我看到它時,清顏已在幽明山間化為煙塵……”安東低沉的聲音響起,聽上去有些哽咽。
“憤怒與悲傷讓我痛不欲生,幾天後,我不顧父皇的阻攔,率影俠攻上幽明山。無論是民間幫派,獨行之士或是歸於風朝麾下的影俠,幾乎都參與了那場激戰,無意間讓這場複仇之戰成為幽族滅頂之災。那一夜,我沒想過全身而退,也忘卻了清顏封印在我體內的血氣,但我也未能料到,將長劍刺入我心的人,竟是清顏懇請我守護的清什,我們的初見,淹沒我的鮮血中。失去意識前,我看到一位影俠從身後刺中你,我知你不會死,因為嘲風並未現世,但刺中你的究竟是什麼,彼時,我已經看不清了……
蘇醒之時,幽明山一片死寂。戰場實在慘烈,屍橫遍野,我在其中翻找許久,也未見你和那兩塊月玉蹤影,卻找到一息尚存的炎軒。我將他從血泊中拖出來,治好他之後一起離開幽眀山。我們沒有回皇城,幸存的影俠寥寥無幾,他們已將我的死訊和風幽之戰的勝利告知父皇。除了炎軒,無人知曉我依靠清顏的血氣重獲新生,於是,我和炎軒隱姓埋名,浪跡天涯,為了清顏的遺願,一邊尋找你和嘲風,一邊繼續煉製丹藥。
沉浸在思念、尋找和修煉中的歲月,寂寥而苦悶,一次次的無果與失敗,讓我和炎軒幾度欲放棄我們這漫長的生命,卻又為了清顏堅持下來。而風幽之戰幸存的影俠們也回到各自家族,將幽族與影俠的故事世代相傳。因為嘲風始終未曾現世,影俠也相信祖先清什還活著,他們將尋找你和嘲風的責任世代相傳。就這樣,恍惚間,竟也熬過百年光景。為消解寂寞歲月,我開始編寫與曆史完全不同的幽之傳說,並令其在民間流傳。我和炎軒也在長久的相伴中越來越默契,情同手足,直到——”
“是你……是你編撰了那樣的傳說……為什麼?”清什打斷安東的講述,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因為,那是我心中的清顏,亦是清顏理想中幽族的樣子。”安東淺笑道。“當然,我也是希望你能聽到這個傳說。我和炎軒找了你幾百年,走遍天涯海角,也未能尋到你絲毫蹤跡。”
“那本江湖中流傳的所謂‘幽術’的武功秘籍呢?”清什追問道。
“我體內有清顏的血氣,可以修習並運用幽術,那本秘籍是我修煉時的記載,無意間流落江湖,後經散播,被眾人研習並奉為‘幽術’。因沒有真正幽族的血氣為根基,很多人走火入魔,但也有不少天資聰穎的人學到了一些皮毛。但如廣林王那般,實為罕見。”
“怪不得……”清什沉聲低語,目光有些陰鬱。
安東溫和地注視著她,靜默片刻後繼續道:“一直以來,我們相信梵塵已死於風幽之戰,炎軒說那晚他看見影俠拿到了龍骨椒圖。若非煊淩帝解散虛淵閣,大肆滅幽時,炎軒想去天都湊熱鬧,或許我們至今都不會發現真相。梵塵很少離開皇宮,就算微服潛行,也十分謹慎。唯獨那日,梵塵去虛淵閣送玄音離開時,被本打算一睹玄音真容的炎軒瞥見了側顏。
炎軒在梵塵感受到他的氣息之前逃離,但隻一眼遙望,便燃起炎軒百年怒火。我對他說或許玄華和梵塵有著一樣的容貌,何況他又未能足夠接近,感受到梵塵的幽族氣息,但炎軒堅信那就是梵塵。而後,我們留在天都,暗中進行了一些調查,最終確認煊淩帝就是梵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