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刻,清什的困惑已解。是她把傳說理解的偏於單純了。的確,傳說中的幽品格美好,神秘沉靜從容而又內斂,但這隻是懸於半空的臆想,是人們的信仰與寄托,人們並不會因為效仿幽而忘記世俗責任,忘記他們應該做和必須去做的事。
玄音不隻是虛淵閣閣主,他還是煊朝的三皇子。清什不知自己如今是否已看到一個完整的玄音,但她看到他的儒雅與淡然,看到他由內而外散發的沉著與冷靜,看到他持劍對敵時的堅決與果敢,清什想,也隻有王者才能具備如此風範。
清什正看得出神,突然嗅到一陣微弱又十分熟悉的氣味、幽之血液的氣味。
指尖微動,茶杯翻落在地,她飛影般移到欄前,俯視正與玄音對持而立的幾人。他們傷得不輕,此刻正先後從懷中掏出黑色小瓶,拽開蓋子,將瓶中的暗紅液體倒進嘴裏。隨後,他們正在流血的傷口竟奇跡般愈合,繼續揮刀砍向玄音。這回,他們的速度和力量都比之前增強許多。
玄音並未料到此遭,很快由進攻轉為防守。此時齊威已將外麵的那些黑衣殺手傷至不能動彈,便火速折回,與玄音並肩作戰。
“王爺,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分明是投入密羽教的四國餘黨,為何用的不是邪教武功?!”齊威與玄音背對而立,神情嚴峻地瞪著周圍眼冒紅光的刺客。
“別走神,迎敵!”玄音沉穩的命令中閃過一絲冷酷,隨即和齊威同時擋開飛速砍向他們的長刀。
刺客的動作實在令人目不暇接,一個不留神,利刃劃過玄音手臂,鮮血湧出傷口,順著他的指縫滴落在地,而玄音尚未顧及防禦,又有幾柄明晃晃的刀行至眼前。
“王爺!”齊威高呼著,一個飛撲將玄音擋在身後。
一柄刀刃停在了齊威鼻梁上方,剩下的幾柄刀刃停在他和玄音身邊。刺客們露出驚訝甚至帶有些許恐懼的表情,隨後神色痛苦舉步維艱地向後退了幾步,手臂僵硬又緩慢地將刀架在自己脖頸上。
“瓶子裏的東西,從何而來?”二樓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幾位刺客抬首仰視,玄音和齊威也回過頭,尋聲而望。
清什扶欄而立,目光凜冽如冰。
刺客互相望了一眼,沒有人回答。
清什垂眸,一絲淺笑浮現唇邊,但這笑容毫無溫柔可言。她修長的手指在木欄上悠然敲打了幾下,隨即加力回握,一排木欄瞬間崩裂塌落,而那幾個刺客竟分別將架在脖頸上的刀刺入自己身體,但都避開了致命部位。
鮮血如注,苦吟不斷,刺客們已然痛苦難耐,卻還直直地站立原地,紋絲不動。
清什的身影在空中一閃,便落在刺客麵前。她冷著臉,用指尖蘸了其中一人肩上的血,放入舌尖抿了抿。
“沒有……”她沉聲呢喃,語氣裏流露出幾分倦怠,但在玄音聽來,她的殺氣已快將整個茶莊填滿。
溫熱的手掌忽而裹住她的手腕,平和而寧靜的氣流悄然滲入血液,清什眼中的紅光一閃而過,淹沒在迷霧般的灰眸裏。
“清什,走吧。”玄音說著,握住她的手腕。
清什側目望向他。他的溫度,他芬芳的血氣,竟於瞬間平複了她蓬勃的殺意,她不敢相信,自己竟在這樣的沉靜中遵從了他的意誌。
“哎,飯是吃不成了,買些幹糧帶著,繼續趕路吧。”清什無奈地說著,慢悠悠地晃了出去。
玄音和齊威給受傷的店小二留下一瓶上好的金瘡藥,又給驚惶無措的掌櫃留下足夠整修受損店鋪的銀票,捧著幾包幹糧,走出茶莊。
留下來的圍觀群眾都被廣林王的仁慈和仁義打動,各個讚口不絕,目送玄音進車齊威上馬。
清什坐在車裏,透過簾縫望向人群中玉立的廣林王,微微揚起紅潤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