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那日,我在書房伏案小憩,父王身邊的內侍忽然急匆匆地把我叫醒,說是父王有事找我。

我心頭一揪,最近總聽禦醫說父王的病越來越嚴重,已經到了油燈枯竭的時候,恐怕是……命不久矣了。

我匆匆趕到太寧宮,宮外已經聚了不少的宮妃和內侍,平日父王最寵愛的玉貴妃哭著拉著我,淚雨梨花,“公主,王上、王上……”

我甩開她的手,徑直走進了太寧宮,我心底暗暗告訴自己,不會的。

父王躺在床上,隻是短短的半個月,卻仿佛蒼老了數十年。雙鬢斑白,瘦弱得似乎隻剩下一層皮,全無當年掃六合時的凜凜霸氣。

“退下。”我對太寧宮內的宮人說。聲音放得很輕,生怕驚擾了父王。

我坐在龍床邊,看著被病魔折磨得很痛苦的父王,眼眶一熱。以前的一幕幕,全都在一瞬間出現在了我的腦海。容忍我騎在他肩膀上的父王,在百忙之中抽空陪我去賞花觀魚的父王,為了我生了數個月的病而辭退太醫院所有的太醫的父王……

父王,你戰了一輩子,累了是嗎?

沒關係,槿兒長大了,槿兒已經可以完成你那些未完成的願望了。

“槿兒……”他低聲說道,“再讓父王看看你。”

我鼻子一酸,眼淚不覺已經劃過了臉頰,我拉住父王的手,“父王,以後,還有很多機會……”

父王和藹地一笑,在我看來,卻是那樣地蒼白無力,他道:“槿兒,你大哥自小失蹤,周國的繼位人隻剩下你一個了。我不想看到你那麼辛苦,但是也沒有辦法啊。這是我戰了一輩子的結果,亦是上天給我的封賞。我為了周國,已經失去了太多,包括我最愛的你的母後。我還沒有看到周國天下獨強的樣子,就這麼去了……也罷也罷,那樣,就能見到你的母後了。在她生前,我欠她的實在是太多。隻能到黃泉碧落,不言離棄……可是我卻還有一大遺憾,就是沒有能看見你成親,沒有能看見你找到自己的幸福……”他的話甚至沒有說完,最後的一口氣就已經咽下了。

“父王!父王!”我撕心裂肺地喊著。

太醫魚貫而入,看過了父王後,紛紛搖頭,對我揖手道:“稟公主,王上已經辭世了。”

我沒有說話,不知是冷靜得出奇,還是悲傷過度的凝滯。

辭世了……辭世了……

也就是說,在這個世上,隻有我孤單一人了。

父王,你怎麼可以這樣,槿兒不要。你不是說最疼槿兒的嗎?為什麼,就這樣走了?你不要槿兒了嗎?不、不……槿兒以後會好好地聽您的話的,父王,您回來,好不好?

他們給父王蓋上了白布,而後又把他抬走了。一個個令人發怵的事實告訴我——父王已經殯天了。

盈女幫我換上了孝服。

按周國的習俗,父王的遺體是要即使出殯的。所以,隻是放在王殿上吊唁了半個時辰,就抬去了皇陵安葬。

按禮教我著實是應該隨行的,可我沒有去。因為我不敢看父王下葬,我怕自己會失控,隻能遠遠地望著他的靈柩發怔。

這時,禮官走過來對我說:“公主,十日之後您將登基,成為周國的第一個女帝。”

我依然呆滯地望著遠方,望著父王那個即將隨風飄散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