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來天欲雪(2 / 2)

風哉趕緊把刀一扔,眯著眼睛僵笑道:“哪有,我隻不過是非常喜歡跟小動物玩而已!”

“適可而止就好了。”木泓寧說罷,便緩緩地踱回到了自己的禪室中。

“師父,你不吃飯啦?”風哉伸著頭朝他的背影問道。

“下雪了,溫壺酒來吧。”

“好——”

折騰了好一會兒,原本想偷懶隨便吃一頓的風哉,這會兒親自下廚做了兩個簡單的小菜,然後還把煊帶過來的酒熱了一壺。一切準備就緒,他看著這一小桌菜,心想好久沒有這麼溫馨地吃過一頓飯了,心下非常滿意。

正準備去叫師父,卻發現他不在屋裏。

他走到窗邊,發現師父正站在山坡上的水池邊,背影蕭索,神情悵惘地低頭看著那一棵枯木,風卷起了他的衣角,布衣獵獵翻飛在灰暗的天幕上。

沉沉雲帷落下,白色的細小雪花如失去方向一般胡亂飄飛在他身邊,沾得他一頭白霜,他卻渾然不覺般,垂眸發呆。

夜色漸漸濃重,他一身白衣佇立在風雪中,天地間僅剩他一人,無言靜默,仿佛那頹然的枯枝也將他同化,深埋在冬日的寒寂中,就連那神奇的泉水也不能帶來絲毫的生機。

風哉知道師父一直都非常重視那汪泉水和那棵幻蝶樹。在他很小的時候,那汪月玉冰泉和那棵幻蝶樹就已經在那裏了。那時候那棵樹還沒有枯死,枝繁葉茂,年年都會開出美輪美奐的粉紅色花朵。每次花開的季節,幻蝶便會飄飛滿院子的各個角落,晨霧迷離時又忽然落滿一地,異常淒美。風哉從未見過如此神奇美麗的樹,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那時候師父每天都要去照看一下這棵樹,還給它圍了一個籬笆,從不讓他和師姐靠近。他對待那棵樹,就如同對待他至愛的女人一般溫柔珍重。

那時候朝槿也還在這裏,她大他六歲,平時都是她在照顧風哉比較多。雖然她不怎麼愛說話也不怎麼愛笑,對風哉也沒有姐姐般的溫柔,但是三個人相處得很融洽。她和師父之間,也還沒什麼隔閡。

但是隨著風哉漸漸長大,他發現師姐和師父之間的關係好像沒有以前那樣明朗了。雖然他們兩個什麼都沒說,也還如以往一般相處,但是風哉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微妙變化。

朝槿一直都不喜歡那棵幻蝶樹,每逢滿月之夜,粉紅色的花朵幻化成蝶兒四處遊弋之時,她總會偷偷抓下幾隻幻蝶,然後將它們弄死。有一次被風哉看到了,他覺得這樣很殘忍,便去問師姐為什麼要這樣做,她沒有回答,而是冷漠地看著他,威脅道:“如果你敢告訴師父,小心我不給你飯吃。”

為了能有飯吃,風哉也不敢再說什麼了。直到有一天,師父自己發現了這件事。

那一年風哉隻有八歲,師父和師姐不知道因為什麼吵了起來。那天晚上,師姐施術將院子裏所有的幻蝶都圈了起來,用火燒死了它們。

師父發現了之後勃然大怒,便把師姐鎖了起來,說道:“你果然生性凶殘暴戾,若再任由你這樣下去,勢必會禍害蒼生!”

朝槿卻毫無愧意,倔強地頂嘴道:“你心裏隻有那個早已死透的女人,什麼時候關心過我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我想怎麼樣是我的自由,你憑什麼把我關住——”

“劣徒!你若不知悔改,莫怪為師冷血無情了!”

“你最好把我殺了,否則我定會叫你後悔莫及!”

後來的那個深夜,朝槿從關押的屋子裏逃了出來,一把火把那棵幻蝶樹給燒了。妖異的紅色火光照亮了整個山坡,她站在山坡上,靜靜地看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木泓寧氣急敗壞跑過來時,那樹已經燒得隻剩下一個木樁。風哉第一次看見師父的表情這樣生氣而痛苦,也是第一次看見師父出劍。

他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了一把銀色長劍,怒氣衝衝地朝她喊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朝槿看到師父這樣失控的神色,臉上竟然綻放出了得意而張狂的笑容,說道:“因為我知道它對你來說很重要,也知道他是你唯一的希望。如今我把它毀了,你也可以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