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閆鑫心想:說一千道一萬,我是罪人,害得柱子老大不小了,也不能過正常人的平靜日子,有再多的錢,又有何用;既買不來娟兒的性命,也買不來柱子的健康;如今,好不容易父子團聚,事情頻發,爺兒倆又為不相幹的人爭執起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興許,要跟柱子一起好好的過日子,過太平日子,唯有徹底離開江湖圈子,從此不再過問江湖中事;可,入行容易,金盆洗手談何容易?
見紀閆鑫不說話,柱子接著說:“爸,我知道,您是江湖中人,做事有江湖規矩,可,楊智建是我的師父,您也說了,他也是您的兄弟,既然他已經帶著朗英走了,那就隨他們去,不要再追究了,好不好?咱家不是有的就是錢麼,何必要為那十萬塊錢大動幹戈!”
“柱子,你真的誤會你爹我了,我派人找楊智建,隻是因為擔心他帶不好朗英,畢竟,這麼多年,他一直深居大山,缺乏對城市的認知,可以說,在如今的城市裏,他就是一個萬事不通的睜眼瞎,十萬塊錢,能支撐他和朗英的生活一輩子麼?想要在城市裏立足,他們首先要有房子住,朗英還得讀書,錢花光了,他們又該咋辦?他們若是在我們身邊,自然可以得到照應!”紀閆鑫的話,一半真一半假,卻深深的打動了柱子的心。
柱子愧疚的說:“爸,看來,是我錯怪您了!其實,我一直想要的生活,是那種親人在一起,和和美美的生活;隻可惜,您成日忙裏忙外,而我,卻是無能,不能幫您分憂;我時常想,不知什麼時候,您才能徹底停下來,與我一起,好好的過日子!”
柱子的話,說到了紀閆鑫的心坎兒裏,他何嚐不想退隱江湖,含飴弄孫,可是,他沒有信心,能退得回去;常言道,江湖路遠,開弓沒有回頭箭,金盆洗手,豈是嘴上說的那麼容易。
紀閆鑫比誰都清楚,入江湖之初,一門心思打江山,中途是穩固江湖地位,到了後期,仍舊停留在江湖中,完全是為了保命;保家人的命,保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的命,保自己的命。
不用試都知道,一旦放手,失去了握在手中的勢力,幾十年來結下的仇家,定會聞風而來,報血海深仇,絕不心慈手軟。
這些利害關係,紀閆鑫不能跟柱子說,也沒法說,有自己作為前車之鑒,他絕不會讓柱子卷入江湖恩怨中,萬劫不複;自從他入了江湖,上不能盡孝,下不能盡責,嚐盡了心酸,已經害了三代人,又怎會允許一錯再錯,禍害下幾代人。
一想到柱子身體欠缺,他這一脈大有可能就此絕後,斷了香火,紀閆鑫便心如貓抓,他突然說道:“柱子,不如,咱爺兒倆去國外?”
柱子疑惑的望著紀閆鑫:“好端端的,幹嘛要去國外?老外那字兒,我不認識它,它也不認識我,沒事兒跑那兒去幹啥!”
“目光短淺!年輕人,就得多出去走走看看,老祖宗留下的山山水水,咱們天天看,不也得去國外看看人家的山是高矮胖瘦,水是紅是綠,才能分出好賴嘛!”紀閆鑫一本正經,柱子卻嗤之以鼻:“外國的山水是啥樣兒,我不稀罕知道,就算那兒的太陽比咱大,月亮比咱圓,我也一點兒都不羨慕!瞧瞧,金庸大師的筆下,咱們的山山水水多美,簡直是世外桃源嘛!爸,您啥時候想退休了,咱爺兒倆歸隱山林,過逍遙快活的日子,打打獵、砍砍柴、種上一畝二分地,對月把酒言歡,多愜意啊!”
“臭小子,你竟中意的是這樣的生活,那些年,真該讓你鐵蛋叔把你送回你爺爺、奶奶那兒去!”紀閆鑫有感而發,情不自禁的感歎。
“爺爺、奶奶?”柱子追問道:“爹,我似乎都沒見過我的爺爺、奶奶,他們在哪兒,您為何從不帶我去見他們?”
紀閆鑫如夢方醒,這才發現說錯了話,自圓其說:“唉,你瞧我,提這幹啥,你爺爺、奶奶早都不在了!”
柱子神情落寞,心中遺憾,紀閆鑫看在眼裏,痛在心裏,深感自己大逆不道,竟詛咒自己的父母。
自從死刑行刑後死而複生,紀閆鑫換了容貌,隱姓埋名回到金都,就當自己真的死了,沒再跟家人聯係過,他怕再一次給他們打擊,畢竟,像他這種提著性命行走江湖的人,隨時都有丟掉性命的危險。
紀閆鑫也曾想過,悄然潛回燕雀村,遠遠的看老父老母一眼,可他怕自己忍不住衝上前去喊爹娘,暴露了身份;人老了,經不起折騰,而他,也冒不起這個風險,隻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