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呼嘯著駛入後院,大夥兒把小翠移交給了大夫,大夫和老天爺一並,決定著小翠的命運,興許她能夠醒來,興許她會與她腹中的胎兒一起,長眠於地下;紀閆鑫更希望是後者,一了百了,幹幹淨淨。
天災人禍,不需要承擔任何心理負擔,更不會承擔任何法律責任,甚至連一滴虛偽的眼淚,都不需要付出。
柱子和楊智建隨救護車前往醫院,紀閆坤留在家裏陪伴齊雲,照顧朗英,紀閆鑫和夏津忠、鐵蛋開車趕往醫院。
像狼一樣充滿野性的朗英,受到驚嚇,竟有了貓的特性,坐在齊雲和紀閆鑫的中間,安安靜靜,一言不發,她並不知曉生死的真正意義,但是,她不斷的在心中重複一個問題--她會不會死?
孩子最是不會作假,喜歡誰、討厭誰,言行舉止中表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朗英討厭小翠,那是見麵第一次就表現得透透徹徹的。
齊雲的內心五味雜陳,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他心知肚明,小翠肚子裏的孩子,十之八九是齊宏與她苟合的證據,雖然醜事怕見光,可那小生命畢竟是老齊家的血脈,是他老齊家的根苗。
此時此刻,齊雲的內心隱隱作痛,不免替夭折的胎兒痛心,甚至希望它能夠擁有頑強的生命力,起死回生。
一想到,齊宏不成器,親手害死了何芳菲腹中,快要落地見天日的胎兒,兩口子鬧到水火不容、分崩離析的地步,齊雲的心就痛得無法呼吸,啜歎老齊家大有可能就此絕後,斷了香火。
看到齊雲悶悶不樂,紀閆坤倒了酒,道:“先生,不如我哥兒倆喝幾杯,寬寬心,我這心裏怪不是滋味的,柱子好不容易回來,一家人盡棄前嫌,卻發生了這種事情,讓人好生憋悶!”
聽到柱子的名字,齊雲的心不由得抽搐,隱隱自責,心想:我這個老家夥,真是老糊塗了,竟然自私自利的光為自個兒著想,那孽種若真是留在世上,日後還不知道會惹出多少禍端,阿鑫和柱子最是難做人;今天這樣甚好,清除了一顆定時炸彈,大夥兒從此就不必再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待時間逝去,一切都會徹底抹去痕跡!說一千道一萬,都是我教子無方,才會讓齊宏那孽障毫無人性,四處橫行作惡!
“阿坤,別想多了,凡事都會過去!”齊雲反倒安慰紀閆坤,他不知道紀閆坤是否知曉整件事情的真相;但他知道,在兄弟們的眼裏、心裏,一直是將他和齊宏分而論之的。
齊雲打心眼兒裏感激兄弟們對他的真情厚意,他壓根兒不敢想象,兒子指望不上,倘若沒有兄弟們的陪伴、悉心嗬護,他這暮年的日子,將會過得多麼無趣、孤單;恐怕,哪日死在哪個旮旯角裏,腐爛成泥,都無人知曉。
“先生,柱子從小命運多波折,大哥也是苦了一輩子,作為兄弟,我一路看著他們走過來,自然是希望他們父子,能夠過幾天好日子;那些年,大嫂跟大哥分分合合,命運多舛,糾纏不清;眼瞅著日子過安穩了,哪兒曾想,又出來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小翠,攪得家裏雞犬不寧,平心而論,她根本就不適合柱子,咱們的柱子啊,比不上齊宏有脾氣,男人太過老實,是要被女人騎在頭上欺負的!”紀閆坤有感而發,這二十多年來,他始終陪在紀閆鑫身邊,看盡了他的悲苦,最是有發言權。
齊雲端起酒杯,與紀閆坤碰杯,一飲而盡,道:“我與阿鑫也是相交二十多年,自然也希望他後半生平平安安,要我說啊,兒孫自有兒孫福,一代人不管一代人,老一輩的人照顧好自己,晚輩們的日子,就讓他們自個兒去過,好與歹,都是他們自個兒的選擇,怨不得旁人!我這一輩子,最自責的事情是,沒有把齊宏引上正道,我是一個失敗的父親!”
“先生言重了,齊宏之所以誤入歧途,跟他身陷雪狼穀的那段經曆分不開,您千萬不要耿耿於懷!我雖然沒結婚,隨著年紀一年一年增長,似乎也能理解你們這些做父親的人的心情了!”紀閆坤時常想,突然間與一個陌生女人生活在一起,會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大哥紀閆鑫給他安排的相親,屢屢以失敗而告終。
紀閆坤並非沒有對女人動過心、動過情,很多年前,他就曾將大嫂娟兒悄然的放在心裏,二十年過去了,每每想起她,還感覺到絲絲縷縷的溫暖。
紀閆坤並非不相信愛情,隻是,他始終覺得,和他羈絆一生的那個她,還沒有出現,興許哪天就會徹底闖入他的生活,再也無法擺脫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