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子衝進來吼道:“哭啥?閉嘴!”
琴子把孩子拉在懷裏護著,罵道:“喝你的酒去,別嚇著她!”
見女娃不再哭,疤子這才回到桌子前繼續喝酒。
琴子撫摸著女娃的秀發,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娃看著她,饒有芥蒂的說:“我——我叫小暖。”
“多好聽的名字啊,人也長得漂亮!你餓了吧?”琴子一臉笑容,語氣親切。
聽著眼前的阿姨誇讚自己,小暖開心,心裏也不再那麼害怕,她說:“阿姨,我餓!”
“等著,我這就給你弄些吃的來。”
琴子出屋,盛了一碗飯,到桌子跟前夾菜,疤子看著她不停的往碗裏扒拉,伸手阻止,道:“行了啊,給我留點兒!”
“你還要臉不?大男人跟個小孩兒搶食——”琴子黑著臉,端著碗走了。
小暖一邊吃飯,一邊問:“阿姨,這是哪裏?我想回家——”
“先吃飯,吃完飯再說。”琴子避開話題,心中閃過一絲不安。
小暖一鼓作氣把一碗飯、菜吃個底朝天,抹抹嘴,開心的說:“這下肚皮飽飽了!”
不等小暖發問,琴子就說道:“小暖,這裏是阿姨的家,外麵天黑,還下著大雨,今夜將就著住在這兒,明天我再送你回去,好不好?”
“啊?不嘛——”小暖噘著嘴,滿臉不樂意,眼瞅著又要哭。
琴子耐著性子,輕柔的說道:“阿姨沒有孩子,可想有個自己的孩子了,你今夜就留下來,陪陪阿姨好不好?”
“隻有今夜嗎?”小暖眨巴著眼睛問道。
“隻有今夜。明天阿姨保證送你回家!”琴子趕緊打包票。
“阿姨好可憐——好吧,那我就陪陪你!”小暖伸手捉住琴子的手。
“那你夜裏不許哭鼻子,不許吵著叔叔,他很凶的!”琴子給小暖打預防針,讓她乖乖的,別惹出什麼事兒。
“哦——我知道了!”小暖吐吐舌頭,害怕的看了看門口。
酒足飯飽之後,疤子自覺的抱著被子到外屋打地鋪。為了到手的花花綠綠的鈔票,忍耐一下也是值得的。
原本想著今晚開個荒,種一下地,現在看來,錢比種地重要,不用勞動,就獲得了大豐收。
酒後入睡深,不一會兒,便鼾聲四起。琴子緊緊挨著小暖躺下,這輩子,她都沒有跟這麼小的孩子一起睡過。
小暖已經安安靜靜的睡著了,琴子盼子心切的心情又襲上心頭,她可不想老了來,與疤子孤苦無依,身邊連一個養老送終的人都沒有。但是,要讓她養活別人的娃兒,她是說什麼也不願意的。
這些年,她見多了,多少人花錢買來孩子,辛辛苦苦養大成人,到頭來,娃兒心裏還是惦記著親生爹媽,想盡千方百計,也要回到爹媽身邊。
唉——人啊,許多時候,就是庸人自擾,自個兒找不痛快!
琴子不知道疤子為何如此痛恨生孩子,她猜測,或者是他覺得幹壞事太多,會遭報應,他是怕生下孩子反而是禍害。
想到這裏,琴子似乎理解了疤子的心理,也不再那麼怨恨他。拐賣人口,的確是逆天而行,傷天害理,損壞陰德之事。幹了這一行,想回頭,太難了。
她時常從噩夢中驚醒,在夢裏,他眼睜睜看著疤子被子彈打得千瘡百孔,像一條死狗一樣,被拖去丟到大坑裏——
這樣的夢境,反反複複,每次都心裏發堵好些天,她從來沒有對疤子講過。
她怕疤子罵她晦氣,認為她是在詛咒他!可她知道,如此以往,遭報應是早晚的事。從他們手上賣出去的娃兒,數不勝數,要是真的東窗事發,夠他們槍斃好幾回了——
想起了,琴子倒吸一口冷氣,人哪兒有不怕死的道理,那些口口聲聲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真的到了生死攸關的檔口,全成了軟蛋。
她還不想死,也不希望疤子有事,他們都才三十多歲,日子還長,沒活夠就被閻王爺捉了去,虧大了!
她一直希望疤子有朝一日能夠幡然醒悟,金盆洗手,從此在這邪惡的道兒上銷聲匿跡,領著她一起重生,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希望終歸是希望,隻要疤子一天不願意棄暗投明,她就得心甘情願豁出性命陪著他,替他去騙、去拐,甚至是去搶孩子。
哪怕是死無葬身之地,她也認了,唯一的理由就是——她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