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有畫畫言花,水間映月月下緣,既然公子喜歡,那麼以後便喚我雲畫罷。”
宿世不折,水且長,前塵不了,紅難銷。
料得焚心刻骨,怎能負,苟延殘喘,暮暮朝朝。
自那清晨過後,雲畫便理所應當的,伴在了公子左右。
若說公子言徵,平日裏最是清冷,便是那遠離俗世紛繁的高嶺之花,雲畫雖是傾國之姿,但到底公子不是那等膚淺之人,更遑論此間失明,不見國色。
因此,府中之人對這位初來乍到的雲畫美人,也是高看一籌。
一日,言徵梳洗作罷,照例在院內焚香煮茶,許是閑散半日,他倒不曾束發,任那墨發三千順著修長的身姿流瀉而下,在腰際隱秘成花,倒是比之平日,多了一分肆意的慵懶。
雲畫走進院內,一眼看見那比之流雲出岫還要超脫的身影,她水色的眸間隱隱閃過一道幽藍的暗光,卻是一瞬如常。
款步走至那一方石桌前,她纖白的手拿過那煮開的晨露,緩緩沏茶,因著那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空氣中驀地浮起陣陣的茶香,淺淡,卻又悠長。
她小心地把茶杯遞到言徵麵前,看著那一張不顯山露水卻依然風姿不斂的臉,淺笑著開口:“今日怎未束發?”
聞言,言徵似是隨意地撩了撩那鋪陳的衣擺,瑩白的指尖輕撫過暗繡的雲紋,不緊不慢地開口:“你昨日不是說過,閑我那發冠太過拘謹,今晨來替我綰發的麼?”
見此,雲畫姑娘隻覺心裏咯噔一下,好像,貌似,有可能,她昨天確實說過這般的話。
她粉白的臉上悄然漫上一絲紅暈,轉而清咳一聲,訕訕道:“我以為,你應該沒有在意。”
所以,現在公子這般疑似不修邊幅卻該死地撩人的裝束,怪她咯?
聞聲,公子驀地抬眸,似是看了她一眼,雖然這個看不是看見,但隔著那寸寬的錦帶,卻是隱隱有些灼人的壓迫感,他不緊不慢地開口:“原來,你是這樣想的麼?”
若是不在意,那這些朝夕相處的默契,算什麼?
他的聲線一如既往的清冽,但雲畫卻是沒理由地相信,某人生氣了,至於原因,隻要她不是瞎的,便不會看不出來。
想到這裏,她似是討好地笑了笑,爾後略微軟糯地說道:“好吧,是我錯,那你等會兒,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讓我為東陵第一畫師綰一個帥出人臉識別範圍的發式,好不好?”
話落,她也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徑自起身款步走到他房內,熟稔地打開那雕花的抽屜,拿住一把古樸的桃木梳。
她略顯寒涼的手輕輕穿過那比之虛空還要沉寂的墨發,木梳因著年月,稍顯老舊,卻更襯著那冰肌玉骨墨發深深,難言的妖嬈。
纖細的指尖不小心劃過他瑩白的頸,帶起一陣過電般的顫栗,順著長眠的經絡直接流竄到心口,竟是驀地有些心慌意亂了。
她勉強忍住心底那陌生卻霸道至極的悸動,用一枝素雅的竹簪綰起一半墨發,一半自然垂下,介於風流與禁欲之間的美,倒是讓本是清冷的公子多了一絲煙火紅塵的炙熱,撩到人骨子裏的風姿。
見此,她略顯慌亂地把那一把木梳擱到桌上,爾後不自在地說道:“呐,小玉今早好像找我有事,我就先走不打擾公子了啊。”話落,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碰巧在內院灑掃的侍從見這一幕,無不搖頭,當初還是一個紅衣絕世長袖無雙的傾城佳人,丫,說好的霸氣女王範呢?至少也該是磨人的小妖精,誰能告訴他們如今這活脫脫一個沒見過世麵的羞澀姑娘是怎麼回事?
似是過了許久,言徵不覺淺歎一氣,爾後略微無奈地開口:“現在才說打擾,會不會太晚了?”話落,他緩緩伸手,輕撫過那不算細致的發髻,掩在錦帶之下的眉眼,卻是無聲地彎了彎。
三途河離恨,忘川百裏不如花,奈何橋斷魂,煉獄十八難為水。
半生苦渡,他問,可換一世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