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不與心頭一動,暗道:這小子倒是挺敏銳,竟然覺察出那日我找他喝酒不過是心情不好欲借酒澆愁。
心中有所思,嘴上卻否認道:“不過是一時興起找你喝酒罷了,哪有那麼多高興煩愁的事,不過,說到喝酒,那已是三日前的事了!”
“……”冷天奴霍地抬頭。
迎著他疑問的目光,霍不與點頭:“不錯,你睡了三日,我也不過比你早醒了半日而已。”
雖隻半日,卻已足夠風聞了太多太多,他可憐的小兄弟呦,被佗缽生生在腦袋上按了一片綠幽幽的草原呐。
聲音一頓,霍不與狹長的眼角微挑,目光幽幽,似笑似歎息:
“百世離憂過,萬丈紅塵清,好一個盡解苦與悲的‘解千愁’,夢中太過美好,雖可一享貪歡,然醉夢一場後,還不是兩眼兩耳不得清靜,不得不麵對這紅塵中的一切。”
耳力過人的冷天奴聽到他細細的歎息聲,神色一恍,父親的那番話似又響在耳邊,還有那口口聲聲指他為“孽種”滿含輕蔑譏誚聲言猶在耳,可此時的他,什麼都不想知道,什麼都不想查明,隻想著心心念念的美好人兒。
霍不與若有所思,冷天奴想到宇文芳,清冷的神色不覺一暖,翹了唇角,忽抬頭看向氈窗,隨口問:“幾更了?”
“怎的,這時候還想出去見誰不成?”霍不與睨他一眼,眼底裏滑過一抹憐憫,一閃而過,不為人察。
“明知故問。”冷天奴懶得搭理有些陰陽怪氣的霍不與,隻一心急著去見心心念念的人兒,哪怕在她氈房外守護著她也好。
反正他已睡飽,也難再入眠,索性這就過去,離著心愛的人近一些也好。
霍不與一把按住欲起身下地的冷天奴,似笑非笑道:
“天奴,你出了這氈房之前,有些事哥哥得告訴你,也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什麼事?”冷天奴莫名覺得身子一寒,下意識緊了緊褻衣,警惕道。
話到嘴邊,瞅見冷天奴瞳子裏的不安,霍不與卻話題一轉:“薩滿說凝佳被邪祟附了身……”
冷天奴神色陡地一冷,目光森凜如刀。
既滿意於冷天奴對自家妹子的關心,又吃味兒於他關心自家妹子的霍不與無趣的撇撇嘴,緊接著道:
“假的,凝佳為了不被佗缽指婚,借邪祟附身騙人玩兒呢,我已去看過她,還將‘小懶子’留給了她,若誰敢對她不利,嗬,就讓‘小懶子’去收拾吧!”
冷天奴神色一鬆,笑得意會和無奈:“她還是同小時候一般,頑皮!”
忽覺冷天奴笑得這麼惹人厭的霍不與陰測測道:“佗缽下令將左夫人和一幫伺候他的女人抓了起來,噢,對了,你那個郡主妹子宇文姿也被抓了!”
冷天奴一怔,心有沉吟,忽劍眉一攏,緊張的一連串兒的問:“可是同芳兒有關?她們又對芳兒做了什麼?芳兒她可還好?”
“嗬,你倒是反應快,”霍不與直言道,“左夫人她們被抓確實同你的芳兒有關,我不知宇文芳有沒有事,不過……天奴,宇文芳和佗缽春宵一度可已是人盡皆知,據說,當夜鬧出來的動靜兒可不小,事後,佗缽還宣稱要盡速舉行‘和親大典’……”
“胡扯!”冷天奴鐵青了臉色,惡狠狠吐出兩字。
爹答應他定會派人保護宇文芳,且還信誓旦旦道佗缽已不能人事,芳兒同佗缽春宵一度,簡直是無稽之談!
雖知曉一切,卻還是擔心不已,擔心宇文芳的他一刻也坐不住了,起身,一陣風般從霍不與麵前過。
“你就穿著這身褻衣去?”
抬眼看著額前發絲緩緩落下,霍不與幽幽道,又是一陣勁風過,霍不與額前的發絲又飄了起來,已竄身回來的冷天奴匆匆穿上搭在架杆上的玄色衣衫,那一身生人勿近霜冷的氣息令霍不與暗暗搖頭:“天奴……”
勁風起,黑影過,一室安靜。
話剛出口的霍不與衝著落下的氈簾無奈自語:“誒,我話還沒說完呢,你睡了應珠一事也已是人盡皆知,要不是佗缽給生生氣死了過去,估計早就命人將你給綁上血祭祭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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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麗麗的氈房前,執守在外的安加利拆莫名覺得似被嗜血猛獸給盯上了,隻覺渾身血涼頭皮發乍的他下意識握緊了腰間彎刀刀柄,左右環顧,四周一片安靜,除了夜梟淒厲的叫聲和草從中蟲鳴聲,再無其它。
“什麼人?”
餘光處忽掃見暗影閃,他失聲厲喝。
夜深人靜,聲音異常清晰,內帳中,躺在新置換的紫檀雕花床上的宇文芳驀地睜開了雙眼,一個聲音在心底默默著:是他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