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那瘋狂湧溢的嗜血殺氣,一眾胡人侍衛頭皮發乍,小心翼翼看了過來,可不過眨眼間,按下心內疑惑駭然,悄無聲的轉了視線,不敢再多看一眼。
麵無表情的晏堂連個眼風都沒掃過來,於他,見過主人最瘋狂的一麵,跟著主人趟過屍山血海,雖不知少主說了什麼竟觸怒主子至此,可也明了自個無能力為,少主隻能自求多福了。
而泥塑般杵在那兒的夜鷹和殤亦不動聲色,無人覺察之際,夜鷹瞟了眼冷天奴,微皺眉,眉頭攏起一抹擔憂,可不過一息間,這抹情緒已消彌無蹤,似從未出現過。
麵對已逼至眼前,不過一臂之距,桃花眸裏血光綻的父親,渾身血涼的冷天奴忽想到當日許爭的警告,警告他既選擇了隱瞞與賀知遠一麵之緣的事實,那便就此隱瞞下去……
冷天奴直覺使然,此時一句答錯,隻怕後果不是他能承受的,麵對殺氣騰騰的父親,他目光不閃不避,坦然迎視,喉頭卻微動,艱難的咽了下幹澀的喉嚨,強作鎮定道:
“爹,是‘消彌閣’閣主,當日漠河城裏他與孩兒閑聊時說了幾句,無意間提到當年淩九……當年您的臉被賀知遠所傷。”
閣主,抱歉,此事隻能記到您身上了。
“韶花閣”的賞賣會上,閣主你明晃晃帶著“踢雲烏騅”亮相人前,風頭無限,便是不想引起我爹的注意都難,既然我爹已知你是“消彌閣”閣主,以爹的謹慎和多疑,便是沒有真憑實據,閣主你和賀知遠已是撕擼不開了。
在父親審神的目光下,冷天奴目光清明,一片坦然,然衣下的脊背早已被冷汗打濕,卻直挺挺著腰杆不敢稍動,不知煎熬了多久,那對兒泛著紅腥桃花眸裏的殺氣終漸漸消退。
“夜玉郎……”冷瀟雨沉吟著,似若有所思,“他知道的還真多。”
“爹,當年那一戰,您明明被賀知遠踢入火海,為何……”竟能奇跡般活下來?
冷瀟雨神色一恍:
為何能活下來?
因為他從來就不相信僥幸,他隻會反複演算成功與失敗,進攻和退路。
自四歲起,外祖便將他帶在身邊親加教導,耳濡目染,如何管理偌大的“桃花城”,如何同異域番邦打交道,如何養兵買馬操練軍隊,如何以戰止戰,如何鋪開獲利的關係網,如何打通各國的消息渠道……
當年戰敗被賀知遠踢入火海,何嚐不是他順勢而為!都以為身陷火海的他必死無疑,可誰又知,何嚐不是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天奴,不要輕易相信你所看到的,”冷瀟雨語重深長,“那火雖燒融了一切,可何嚐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原來那場火竟也在您的算計之內,”冷天奴不知該驕傲於父親的智計,還是該恐懼於他的算計,“那您臉上的傷?”
見兒子竟還敢繼續追問這個令他深感恥辱和忌諱的話題,冷瀟雨也不生惱,深深看他一眼,忽彎了彎唇,笑得頗有深意:“天奴,你認為是醫仙世家還是冥醫鬼門?”
這是默認了?
明知事實已擺在眼前,可還是不死心,然,最後一絲幻想破滅了。
看著臉上明明在笑,可眼底裏一片森寒的父親,冷天奴輕聲道:
“孩兒當日受了‘破軍鞭’刑罰,本以為肌膚盡毀會留下滿身傷疤,可霍大哥說有他在,必會還孩兒光潔如新的肌膚,他還說,所幸爹您手下留情,未傷及孩兒的筋骨骨髓,否則便是他也不能治愈後不留疤痕,倒是冥醫鬼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