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前,京師長安,一隊風塵仆仆麵無表情的護衛,拱衛著一位雙手捧著骨瓷壇,一襲縞素,若仙人之姿卻是滿目冰冷的公子進了城門……
皇城北,達官顯貴所居的安陵坊,一夜之間忽就入住了一位新貴,據說此新貴以高於市價三倍的銀錢買下了一位告老還鄉官員的這處五進的私宅……
重整修葺一新的府宅,高掛黑底金字的“淩府”匾額,五尺高的海底青玉圍牆,厚重描金的烏金朱漆大門,門前塞外天石打造的兩尊鎮宅神獸等無一不彰顯著主家的富貴豪氣……
如此新貴入京師,可卻無人知曉家主底細,隻知家主姓淩名九霄,自域外回歸中原定居京師長安,其人總是著一襲銀白素衣,是位年紀輕輕風華無雙,生有一副攝人魂魄桃花眼的俊美公子……
無人知淩府家主的底細,權傾朝野的“晉國公”宇文護卻知曉,知曉這個不為人所知的兒子萬裏迢迢護送亡母骨壇入京,遵亡母之命,了卻過往的恩恩怨怨……
當宇文護顫抖著雙手接過霜白瓷骨壇後,神色不著半分情緒的淩九霄看了眼已是臉色慘白的宇文護,淡淡道:
“家母有言,當年她離開京師長安時曾與國公爺有過誓約,與國公您‘不死不相見,死後同穴’如今,淩九霄遵家母遺願,將她的骨瓷壇交與國公,還望國公遵當年之約。”將她的骨灰同他安葬,生,不能在一起,那便死共葬一處吧。
“淩瓏,你好狠的心……”宇文護低喃,垂臉貼上捧在掌間的骨瓷壇,感受著瓷壇毫無生氣的冰涼,想到摯愛一生,卻生不得相見的愛戀已化作一捧骨灰裝斂在小小的骨瓷壇中,已是淚如雨下,心若死灰。
數年來的愛與恨,喜與憂,負氣與不舍,糾結與纏綿,於這一刻,皆化為虛空,隻空有餘悲。
多年來,他多番派人千裏迢迢去“桃花城”尋她和孩兒,她卻去了西域,去西域找她,她卻不知所蹤,她竟然狠得下心,竟真得不肯再見他……
目光淡淡的看著已是淚流滿麵傷心欲絕的宇文護,淩九霄眉眼間一抹涼涼譏誚色,最後又深深的看了眼那潔白如玉的骨瓷壇,掩下眼底裏的心傷,轉身而去。
“烜兒,就,不能留下嗎?”
身後的聲音沙啞不堪,卻含著小心翼翼的希求,淩九霄腳步一頓,卻未回頭,隻拋下一句:“國公爺,今日一別,你我從此為路人,兩不相交!”
多年前,他的生身父親宇文護,背信棄諾,未能迎娶他的母親“桃花城”城主的女兒淩瓏為妻,不肯屈身為妾的淩瓏含淚笑道,雖難舍所愛卻絕不屈就,若不能嫁他為妻,那便“不死不相見,死後同穴”吧……
宇文護乃文帝賜婚,取高門貴女元氏為宗婦,作為文帝的親侄子,他本可在賜婚前解釋一切,然他卻欣欣然聯姻元氏一族,隻為在軍中抗衡執掌軍權的獨孤信……
年輕氣盛的宇文護聞淩瓏所言,冷笑應約,本以為淩瓏愛他入骨,不過是氣話幾句,且已身懷有孕,終是會想通回到他身邊,未料,傷心欲絕的淩瓏一去不回頭,後遠遁異域,再未踏入中原半步,落落寡歡,鬱鬱而終……
而被冠以母姓的淩九霄,對這個權傾朝野的生父毫無感情,更無半分倚仗攀附之心,所以,待將亡母骨瓷壇交到宇文護手中後,願互為陌路,兩生相安。
傳京師長安,文照武遠,盛名遠播,文有“晉國公”府的五公子宇文照,武有上柱國大將軍賀知遠。
然這京師長安的新貴淩府家主淩九霄,竟是文不輸宇文照,武不遜賀知遠。
當朝天子武帝正是求賢若渴時,破格恩允京師“文戰”中一舉成名,被幾位太學博士下大夫聯手舉薦的淩九霄當殿麵君,交談中,深諳為政之道,針砭時弊,身懷濟世之才的淩九霄令武帝驚豔,有心破格提拔其到門下省任職,淩九霄卻跪地婉拒,自稱不敢違背“商賈不得入仕”的政令,若非武帝心胸開闊,隻怕當殿就將這敢悖帝王意的淩九霄下獄……
淩九霄雖一介布衣,可卻同上柱國大將軍賀知遠交情匪淺,據傳賀知遠曾率“虎威十八騎”潛入北齊,卻在“天瀑山”上同淩九霄發生衝突打了起來,兩人鬧出的動靜兒,連北齊蘭陵王高長恭都給驚動了,得知賀知遠竟出現在北齊,高長恭立時率兵剿殺……
最終,聯手殺出重圍的賀知遠和淩九霄竟惺惺相惜,成為至交……
堂堂上柱國大將軍賀知遠悄然深入北齊,“晉國公”宇文護羅列其通敵“罪證”,欲將其置之死地而後快,所幸武帝力保,涉事的人證淩九霄又一口否定,沒有真憑實據,賀知遠終逃過死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