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有效閱讀的情景美文 19.
清水塘
尤裏·納吉賓
我們中學時代最後一天的最後一堂課結束了。雖然前麵仍有漫長而艱難的考試,但是中學的課程再也沒有了,往後將是講座、討論會、或參加就某一問題的學術研究,──全是成年人的字眼!──在高等院校的階梯教室和實驗室進進出出。但中學的小課堂和矮桌椅不會再有了,我們中學時代的這十個春秋就在那熟悉的、有點兒沙啞的鈴聲中悄然逝去了。還記得那鈴聲從樓下的教師辦公室裏慢慢悠悠地傳上來,傳到我們十年級所在的六層樓時,總要遲一小會兒。
我們激動,我們欣喜,同時又不知為什麼懷有一種依依不舍的眷戀之情,想到自己在轉瞬間由中學生變成了一個有資格結婚成家的大人而感到靦腆,茫然不知所措。大家在樓道和教室裏徘徊,仿佛害怕走出校園,落入一個茫茫無邊的陌生世界裏去。我們的心頭縈繞著一縷不可言狀的情感,猶如在逝去的十年當中,彼此還有什麼話兒未全說完,中學時代的生活尚未過夠,身上依然保持著少年的天真稚氣,似乎這一天忽然使得我們茫然無措。
敞開的窗口映出湛藍的天空,窗口上的幾隻鴿子從粗嗓眼裏發出咕嚕咕嚕的熱烈的叫喚,蒼翠的樹木散發的清香和灑過水的柏油路所蒸發出來的氣味混雜在一起,充滿了整個空間。
熱尼婭·魯米揚采娃朝教室裏探了探頭:
“謝廖紮,打擾你一會兒行嗎?”
我走到走廊裏。在這不尋常的日子裏,熱尼婭也顯得與往常不太一樣了。她的衣著像往常一樣有些古怪:那條去年就顯小了的連衣裙,短得遮不住膝蓋,外麵套著一件瘦小得連胸前都扣不攏的毛衣,裏麵襯著洗舊了的白綢衫,腳穿一雙圓頭平底童皮鞋——這身打扮像是從她妹妹那兒拿來的。她那頭濃密的淡灰色的柔發雖用許多發卡和小梳子勉強別住,但還是散落了下來,遮住了她的前額和麵頰,而且有一縷額發時常垂落到她那短小的鼻子上,總惹得她氣惱地把它撩開。與往常不同的是,她麵頰上泛出一層淡淡的紅暈,那雙忽而嚴肅正經、忽而漫不經心的灰色大眼睛裏,閃耀著生氣勃勃、親切動人的光芒。
“謝廖紮,我有句話想跟你說:咱們倆十年以後再見麵吧?”
熱尼婭從來不開玩笑,所以我也一本正經地問:“為什麼?”
“我想知道,你將來能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熱尼婭撩開那縷討厭的額發,說道。“知道嗎,這幾年來,我一直很喜歡你。”
我一直認為熱尼婭是不會說出這種話來的,而且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感情。她的全部身心都撲在共青團緊張的工作上(她是我們的團小組長),沉浸在對星球世界的幻想之中。即使在百忙之暇,她嘴裏所談的也都是恒星、行星、日珥、運行軌道及宇宙航行之類的東西,除此之外,我從來沒有聽她說過別的。我們當中隻有一小部分同學對自己未來的前途有所考慮,而熱尼婭從六年級就立誌要當個天文學家。
我和她從未有過親密的交往。我們倆同級不同班,平時也隻是因團的工作才有接觸。幾年前,我因犯了一個錯誤,險些被開除出少先隊,由於夥伴們的全力保護,我才保住了紅領巾。但是,隻有剛到我校的熱尼婭一直堅持要把我開除。這件事在我對她的看法上投下了一道陰影。後來我才明白,熱尼婭當時那麼“冷酷無情”,完全是出於她對自己、對別人的要求十分嚴格的原因,而絕非出於惡意。她的心如同水晶一樣純潔,她是一個對信念忠貞不渝的堅強姑娘,總希望周圍的人像象她自己一樣。相比之下,我遠不是一個“正直勇敢的騎士”。此刻她那突如其來的青睞使我不禁又驚詫又尷尬。我回到往事的記憶中,尋找解開這個謎的鑰匙。然而除了我們在清水塘的一次見麵之外,別的一無所獲……
假日的一天,我們相約到希姆基水庫劃船,集合地點定在清水塘公園的一座高大的涼亭旁邊。但是天公不作美,一清早就下起了蒙蒙細雨,應約來到集合地點的隻有我、帕夫利克、尼娜和熱尼婭。尼娜是因為她一到假日就在家呆不住才來的,我為尼娜而來,帕夫利克為我而來,可熱尼婭為何而來,我們就不清楚了。
以前熱尼婭從沒有參加過我們的小小聚餐會,也從來不同我們去看電影,逛文化公園和愛爾米達日公園。但大家都明白,她這並不是自負清高,而是實在抽不出時間:她參加了莫斯科大學組織的一個天文小組,還參加天文館的什麼活動。我們非常敬佩熱尼婭這種為理想而奮鬥的精神,不願去打擾她。
我們四個人在四麵透風的大涼亭裏見麵了。涼亭猶如一把巨大的木傘,佇立在林蔭道中。雨,一會兒傾瀉如注,象成千條無情的鞭子抽打大地,一會兒飄飄灑灑,如上萬根纏綿的絲線,幾乎看不到,聽不見,然而它卻一刻也未曾停止過。密密層層的灰色陰雲飄過房舍的屋頂。希姆基水庫看來是去不成了,可是熱尼婭還是勸我們上什麼地方去玩玩,隻不過那次她卻破例做了一個小小的讓步,而在平時,她對於規定做的事是說到做到的。偏偏那天不走運!她那件毛絨外套的紐扣上掛著一小包夾心麵包,這個小小的紙包使我不禁有幾分感動。顯然,熱尼婭沒想到可以在小吃店、咖啡館、甚至餐廳裏對付一頓早點,那些地方都是我們在外出遊玩時經常光顧的。我出於對這個小紙包的一片憐憫之心,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