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請了一回醫生,因為醫生打從她門口經過,可是她卻一點也不相信他。他聽了她的解釋,又聽她女兒的解釋,他又隔著衣裳摸過她女兒的肚子;但是當他說要來一次比較深入的檢查時,那驕傲的婦人幾乎要把他操出門去。不要臉的!他是打主意看看這少女的身體,自己尋快樂啊;她是那樣地怕羞,那樣地貞潔,這種辦法隻要一說起就夠使她臉紅了!
“禮拜日的下午,薇桑黛達走在一群聖母瑪麗亞的女孩子的前麵到教堂去。她的凸出的肚子,受到她的伴侶們的驚奇的注目。大家都不停地向她問起她的蝦蟆,於是薇桑黛達有氣無力地回答著。現在,那東西倒不來打攪她了。因為飼養得法,它已經大得多了;有幾回它還活動著,但是沒有以前那麼叫她痛苦了。她們輪流地去摸那個看不見的畜生,去感覺它的跳動;她們用一種尊敬來對待她們的朋友。那教士,一個純樸而慈悲的聖潔的人,驚愕地想著上帝創造出來為了試驗人類的奇怪的東西。
“傍晚,當唱詩班用一種柔和的聲音唱起海上聖母頌歌的時候,每個處女的心裏都想起了那神秘的動物,又熱心地為那可憐的薇桑黛達祈禱,願她早點把它生出來。
“迦拉伏思迦也受到了大家的關懷。婦女們招呼他,年老的漁夫們攔住他,用嘶啞的聲音問他。他用一種愛憐的聲調喊著,‘可憐的女孩子!’此外他就不再說什麼了;但是他的眼睛卻顯露出他急切盼望著盡可能快地擔當起撫養薇桑黛達和她的蝦蟆的責任來。那蝦蟆,因為是屬於她的,他也有些兒愛它。
“有一天夜裏,那醫生正好在我門前,一個婦人前來找他了,她驚慌地,緊張地指手畫腳。拉·索倍拉納女兒的病已經十分危急:他應該跑去救她。醫生卻聳聳肩膀,說:‘啊,是了!那蝦蟆!’然而他卻一點沒有預備動身的表示。可是立刻又來了另一個婦人,她指手畫腳得比前一個還要厲害。可憐的薇桑黛達!她快要死了!她的呼喊聲滿街都聽到了。那個怪物正在咬她的心肝呢……
“為那種使得全個村莊騷動的好奇心所驅使,我便跟著醫生前去。到了拉·索倍拉納的茅屋門口,我們得從那塞住了門口,擠滿了屋子的密密層層的婦女堆裏開出一條路來。痛苦的喊聲,聽了叫人心碎的呻吟聲從屋子裏,從那些好奇的或者驚慌的婦人們的頭上傳出來。拉·索倍拉納的粗嗓音用那懇求的喊聲來應答她女兒的呼喊聲:‘我的女兒!啊啊,主啊,我的可憐的女兒!……’
“醫生一到,那些多嘴的婦人就跟向他下命令似的,亂糟糟地嚷成了一片。可憐的薇桑黛達在打滾,她已經受不了這種苦痛了;她眼睛昏眩,臉抽痙。應該給她動手術,趕快趕出這個綠色的、粘滑的、正在咬她的魔鬼!
“醫生走上前去,毫不理睬她們的話,而且,在我還沒有跟上他以前,在那突然降臨的沉靜中,他用一種不耐煩的粗暴態度講話了。
“‘好上帝!這個小姑娘,她是……’
“他還沒有說完,大家從他的語調的粗魯上,已經猜到他要說的話了。給拉·索倍拉納推開的那群女人,正像在一頭鯨魚腹下的海浪般地騷動著,她伸開腫胖的手,和威嚇人的指甲,喃喃地罵著,而且還惡狠狠地看著醫生。強盜!酒鬼!滾出去!……村裏還留著這麼個不信教的人,這完全是村莊上的錯處!她要把醫生生吞下去!別人也應該讓她這麼辦!……她發狂地在她的朋友們中間掙紮,想從她們中間掙脫身子,去抓醫生。薇桑黛達一邊痛得微弱地亂叫‘啊唷!啊唷!’一邊還憤怒得直罵:‘胡說!胡說!叫這壞蛋滾開!臭嘴!啊完全是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