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安惠身邊,他低聲說道:“安惠姐,筵席已經訂好了,就在悅安酒店,席開一百桌,你看夠不夠?”
嫁娶與祭奠被統稱為“紅白喜事”,也就是說,結婚固然是好事,親人去世了也並不是什麼壞事。人死了,今生經曆的艱苦波折總算是結束,而投胎轉世,則又是開始一段暫新的人生,這是喜事,應當慶賀的!再說,走了的人必不會希望留下的人整日悲傷、以淚洗麵,總要大家開開心心、健健康康地活著,人才能走得安心。因此,就算是喪事,家人也需要大擺宴席,宴請親朋好友,大家在一起吃吃喝喝、熱熱鬧鬧,笑著送親人上路,這是對亡者的心意,不能輕忽。
安惠的事情太多,所以委托了陳家健去安排筵席的事情,這是他打點妥當了以後來向她報告呢。她點了點頭道:“夠了,謝謝你,家健。”
靈堂氣氛莊肅,因此陳家健也不能隨意說笑,隻是輕輕地說:“哪裏的話。安惠姐,你這麼辛苦,我能幫上一點忙實在是心裏高興的。”說完,他還意有所指地看了沐風一眼。
沐風一愣,原來他是來幫忙的啊!想來也是,一個女孩子,突然碰到家變,傷心都還來不及呢,又要擔起家中的重擔,如果沒有人幫忙怎麼應付得過來?
隻是心痛和歉疚的感覺又在心中翻騰——這原本是自己這個丈夫應該做的事啊!但自己……
忽然有些不敢跟陳家健的眼神接觸,他微微避讓了開去,低聲說道:“家健,謝謝你。”
“不用。”陳家健硬邦邦、氣呼呼地說,“任何人隻要看到安惠姐當時的樣子,沒有說能狠下心不管的。倒是我覺得奇怪,某人的妻子娘家出事了,人卻不知道跑到哪裏去逍遙,讓妻子一個人麵對著生離死別還要累死累活,這是怎麼回事?”
一番話說得沐風無言以對,隻得看了看安惠,見她低垂著頭沒有半絲反應,於是深深地歎了口氣。
陳家健和沐風的爭執安惠都聽在耳裏,隻是她跟沐風的事情到現在還沒辦法理清楚,又叫她說什麼呢?
隻能裝聾作啞,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了!
母親的後事該安排的都安排了,安惠和陳家健也得以休息一下,這才能夠來到靈堂跟父親、妹妹一起為母親守靈。不過陳家健身份尷尬,並不是安惠家中的任何人,再加上他義務幫忙,這幾天確實太過辛苦,安惠過意不去,便執意讓他回去休息了,不用陪著她守在靈堂上。
陳家健本來不願意,但看到沐風也在這裏,再怎麼說、再怎麼不滿,人家畢竟還是夫妻,自己沒有留在這裏橫插一杠的理由,隻好搖了搖頭,歎息一聲,轉身出去了。不過走的時候,還是千叮嚀、萬囑咐安惠一定不要太過勞累,累壞了身子。
安惠家裏人分成了兩撥,輪流守著靈堂,直到半夜十二點以後,再也沒有了人來祭拜,他們總算可以休息。安惠站得過久,腳都麻木了,猛一下動起來隻覺得兩腳發軟,踉蹌一下差點摔到地上,好在沐風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
她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了一聲:“謝謝。”便再也不言語。
沐風也沒有說話,默默地扶著她走回房間。隨後安惠這幾日疲勞過度,再加上仍然沒能理清和沐風之間的那團亂麻,不知該如何相對,索性“睡遁”去了,倒在床上,不一會兒便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深深沉入夢鄉。
沐風並沒有休息,整整一夜,靜靜地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凝視著黑暗中終於平靜下來的嬌顏,像一座雕塑般,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