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心亂如麻。
\t煙和打火機丟進了垃圾桶，可我整個人卻輕飄飄的沒個著落。迤邐回到林裳的身邊坐定，在這寧靜的深夜裏，我小心翼翼地捕捉著自己最最真實的想法，像是用手捧的動作，在一汪水窪裏捕捉一條小小的遊魚般。
\t林裳久久未醒，那點滴滴滴答答的聲音好似變大了……恍然間抬頭，原來窗外的世界竟下起了雨。雨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淅淅瀝瀝地聽得人隻是個煩躁不安。起立、坐定、起立、坐定……很快崩潰，我餓虎撲食般投向走廊裏的垃圾桶，像個白癡一樣複又扒拉出煙盒和打火機來，一發不可收拾，直抽了半盒，抽得口苦、抽得嗓幹、抽得肺葉都變得生疼。
\t誠然，林裳和我，我和林裳，多麼困難的一對……甚至分分合合至今，我們究竟還是不是情侶的關係也難以判定。可我依然有了屬於自己的一些想法、一些期待、甚至是，一些奢望……也許我們的未來，終究會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可在那之前，需要她做出一個決定來……隻有她做出那般決定，也許我們才可以並肩努力，去創造一些萬般珍貴的幸福。
\t然而那樣的決定，真的很難、很難。
\t……
\t手機作響，竟是艾思彤打來的。手指虛按在掛斷的紅鍵上，想了一想，還是接通了電話。
\t“喂……陸鳴？”艾思彤的聲音很細微，很小心。
\t“嗯。”
\t“呃……沒有打擾到你休息吧？”
\t“沒有。”
\t“那……我想和你說說話，可以嗎？”
\t一時間我有些發怔，不知道應該對她說些什麼，隻怕張開嘴來，什麼話都是錯的，甚至有些後悔接聽這個電話。艾思彤，她姓艾，她是艾仲澤的女兒，是林裳的妹妹。朋友，她是我的朋友，可又比朋友的關係複雜得太多。
\t很久了，我隻是嘴唇輕輕蠕動了一下，卻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t電話那頭，艾思彤的氣息呼呼地通過無線電波傳遞到我的耳邊，仿佛近在咫尺。我聽到的盡是憂傷。終於她又開了口，聲音低柔無力：“我隻是想問一個問題。”
\t“好……你問吧。”打破了沉默，卻更覺手足失措。
\t“陸鳴……請你告訴我，真正的快樂，是怎樣的？”
\t“……為什麼這麼問？”我輕輕笑了笑，笑得卻那麼苦澀，“快樂就是快樂，哪裏還分真假？”
\t“可為什麼我總懷疑……其實我並沒有得到過真正的快樂……”
\t“怎麼會……”我的語氣近乎敷衍，此時心事重重，哪裏又有半分餘心去寬慰這個敏感的妹子？
\t艾思彤也許感覺到了我的無動於衷，輕歎一聲道：“越長大越孤單、越長大越不安，以前沒覺得，隻是習慣了逃避，習慣逃避不喜歡的事情，習慣逃避別人不善的目光，習慣躲在充滿安全感的角落裏……可是現在不行了，陸鳴，我也長大了，這個世界不允許我再逃避下去了……”
\t我咬緊了嘴唇，心中暗想，你的姐姐此時就躺在我身邊的病房裏人事不省，你那糾結的心緒相比之下其實一點兒也不糾纏。頓了一頓，問道：“工作不開心嗎？”
\t沉默了一陣，艾思彤嗯了一聲，又沉默一陣，她長長吸了口氣，似乎鼓足勇氣才說出：“工作啦，需要拋頭露麵的事情很多很多，可是你也知道……我真的不喜歡拋、頭、露、麵！”
\t她一字一頓，字字如刀。
\t“我特別、特別不喜歡現在的生活，不喜歡現在的我自己……可是我……像爸爸說得那樣，我該成熟了，不該再孩子氣了……”艾思彤苦笑一聲，又道，“所以，陸鳴……是不是，我該去……該去，整容？”
\t“什麼？”我心裏咯噔一下。
\t“請你告訴我，用最懇切、最誠實的回答，好嗎？”
\t“好……最懇切……最誠實……”我喃喃說著，聲音卻漸輕。誠然，在我看來，艾思彤容貌上的缺陷是不會完全掩蓋她心靈的純潔與光輝的。可是，我的肯定，並不代表這個世界的認可。這世上不漂亮的女孩永遠比漂亮的女孩多得多，容貌，永遠是上帝隨心所欲創世紀時產生的不公平，永遠也不會公平。
\t不漂亮一定比漂亮多幾分煩惱，可漂亮，就一定會比不漂亮多幾分快樂嗎？
\t透過病房門上小小的窗口，我看向林裳那永遠令我心靈顫動的容貌……她的美麗徹底地吸引了我，或許曾經也吸引過無數雙愛美的眼睛的注視，可是……她又因此多出了幾分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