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快二十年了……二十年前的事情，可能我早已經記不清了，可是……王瑜！”艾仲澤猛呼一聲王瑜的名字。
\t王瑜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像是一個身份被徹底揭穿的臥底，從警察變成了賊般，曆經萬分折磨的拷打，發出奄奄一息的聲音。
\t“王瑜，”艾仲澤的聲音轉低，變得柔和，“這麼些年來，我待你如何？”
\t王瑜無聲不語。
\t“我視你如同接班人，事實上我也一向以你為接班人來培養！我放心於你，甚至力排眾議，把愛羽日化裏一個又一個不服你的老東西排擠開為你鋪路！為什麼？隻因為你和我一樣，是我認可的，是個永遠不滿足於現狀的男人！真正的男人！”
\t林裳猛地爆發出尖銳的笑聲。
\t夕陽的餘暉漸漸從臥室裏消失，沒有開燈的房間此時漸漸被濃稠的黑暗掩蓋。於是林裳的冷笑回蕩在其間，隻令人毛骨悚然。我下意識地胳膊一鬆，林裳已然從我的懷抱裏離開。
\t她推開臥室門，光亮從她的身側映入我的眼眶，讓她纖柔但仿佛就要破碎的身線，圍成了一個創造了光明的聖女形象。她一邊冷笑，一邊走到護欄邊，俯視一樓客廳，伸手鼓掌，嗓音裏像是帶著刀子的尖銳：“好一個真正的男人！”
\t所有人陷入沉默。
\t林裳兀自笑了一陣，輕蔑說道：“艾總，您請繼續。”
\t我輕輕走到林裳的身邊向下看去……仰頭直視林裳的艾仲澤目不轉睛、麵不改色；穆雪倚在父親的身邊，雙手環抱住低頭沉思的父親的臂膀；而王瑜臉皮一陣陣抽搐，目光複雜；側目看去，門口還立著一個英俊的男子，筆挺的西裝、熨帖的襯衫和纖長的領帶，不是汪銘卻又是誰？
\t短短十幾秒，艾仲澤的形象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仿佛開過盛放的曇花迅速枯萎，仿佛年輕的身軀陡然蒼老。他看著自己的女兒，艾清心，或是林裳……他一陣陣地恍惚，昏花的老眼裏滲出一些水光，嘴皮緊咬，聲音卻依然堅定：“如今……愛羽日化這條臂膀，手裏也拿捏了一把刀子！所以，勢均力敵、互相平等，我們有得談了！”
\t“做夢！”林裳嘶聲喊道，“我絕對不會和你談判！”
\t艾仲澤忽而笑了笑，思索一陣，聲音放低，柔聲說道：“我知道你恨我，可你我是血緣上的父女！這一點你永遠也無法改變！也不可能改變！”
\t林裳的鼻翼微微翕動，這貌似輕飄飄的一句話語，卻像是一枚製導炸彈，精確地在她心底最柔軟的部位發生了最劇烈的爆炸。
\t艾仲澤像一個車輪戰擂台上的拳手，逐個擊倒了上台來的敵手，環視一周，輕輕一笑，說道：“在你們麵前的是一個岔路口、兩條路。撤走你們的資金、退出合作，給愛羽日化造成不可能傷筋動骨的傷害，讓穆先生和時光國貨進入水深火熱的境地……嗬嗬，或者，繼續我們的合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有錢大家賺，有福大家享，是不是更好些呢？這樣一來，穆先生，您可大不必承受牢獄之災，王瑜呢……隻要你願意，愛羽日化常務副總的位置，依然是屬於你的。”
\t門口立著的汪銘臉上浮出得意的笑，而除我和林裳以外的其他人，竟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t“當然，所有的秘密，目前僅限於這個別墅裏的人知道，”艾仲澤狡黠一笑，“我的愛人於娜董事長，和即將上任的副總，我的女兒艾思彤，是完全不知情的……隻要你們願意，這個秘密……將會永遠、永遠地埋藏在時光裏，愛羽日化和時光國貨，依然會像從前那般要好。”
\t艾仲澤頓了一頓，聲音中摻雜著些勝利的味道：“很快，我們重慶的基地建成……就可以考慮考慮上市的事情了！”
\t“你休想！”林裳的尖嘯似乎穿破牆壁，激蕩著深沉的夜色，“即使時光國貨破產，即使我豁出性命，也不會讓你得償所願！”
\t艾仲澤不為所動地笑了笑，坐回沙發翹起腿來，點燃一支香煙，悠長地吐著煙氣。
\t艾仲澤以無聲相對，穆雪卻站起身來，狠狠地指著林裳說道：“林裳，你的決定是如此的自私！你隻顧著你自己，在你做出決定之前，有沒有考慮過我們？”
\t“這沒你說話的權利！”
\t“那我呢？我有嗎？”王瑜仰麵站起，麵色慘白卻又帶著些微詭怪的笑容，“如果我同意……繼續合作呢？”
\t林裳像是被空氣裏一隻無形的拳頭砸中了心窩，刹那間她仿佛明白了一切……痛苦、悲哀、自卑、憤怒在這一刻融為一體，化成濃濃的毒藥，滲透髒腑。噗地一聲，她的嘴角滲出血跡，她鬼魅地笑著，委頓地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