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操！你發揮地真他娘淋漓盡致。你幹脆痛痛快快地拿把刀，把你叔一刀宰掉得了！”
\t……
\t吳景泉帶著相片離開，病房裏複又隻剩下我一人。我這才知道，我和吳景泉彼此之間的嬉笑怒罵，隻是在掩藏連呼吸間都如影隨形的痛。空蕩蕩的房間裏冷清得可怕，隻有走廊裏穆雪和周虎的低語偶然傳來。沒了另一個人的陪伴，我孤單地連雙手都不知該往何處放。疊在胸前悶得壓抑、落在腿邊麻癢難當。
\t不安地翻覆中，我的手碰到了枕下的手機。又一次看到了那張親吻著的自拍照。宏大的環球中心建築前，林裳笑著親吻我的側臉……那時候，我和她雖未是情侶，卻像是各自尋找到暴風雨中的依靠般，有種歸屬彼岸的幸福感。隻是一切來得太快，走得也太快……
\t結束了嗎？這樣，就結束了嗎？我很想撥出林裳的號碼，親口問問她，是不是這裏就是屬於我們的終點了？是不是說好一起跑萬米長跑，卻在百米處，就遇見了終點線呢？
\t但昨夜，林裳用她緊閉著的車門決然地拒絕了我全部的乞求、癡情和難舍，我又該如何，再次敲響她那敲不開的玻璃窗呢？
\t……
\t心事想了沒幾分鍾，尕丫頭帶著煮好的小米粥來到了病房，纏繞的思緒再度被打斷。一番關切的交談後，尕丫頭拿起湯勺，一勺勺地舀起小米粥來，仔細地將勺底的湯湯水水在碗邊淋漓幹淨，放在嘴邊吹冷以後，又一次次地送到我的口中。
\t我道：“尕丫頭，叔手腳又沒斷，能跑能跳的，你把碗和勺給我，我自己來吃。”
\t尕丫頭搖頭，說道：“不行，郭老師讓我好好照顧你！”
\t我一口口地吃下粥來，心裏胃裏都暖暖地，仿佛鬥大的傷疤上覆蓋了一條溫熱的毛巾，疼痛感消除了許多。痛覺稍減，酸楚卻又泛上鼻尖，隻是我又怎能當著尕丫頭的麵流淚呢？
\t“尕丫頭。”
\t尕丫頭急道：“怎麼了鳴叔？是不是太燙了？”
\t“不是、不是，”我搖搖頭，微笑看著尕丫頭道，“一直尕丫頭尕丫頭地叫你，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t尕丫頭聽聞，一雙清澈的眸子裏泛起了笑意，有些扭捏地臉紅說道：“就叫尕丫頭唄……”
\t“撒謊，你爸姓鄭，難道你叫鄭尕？鄭尕、鄭尕、鄭尕……難道你是隻野鴨子啊？”
\t尕丫頭嘻嘻笑，忽而歎了口氣道：“其實我的名字叫鄭小鳳，有點兒，有點兒土……”
\t“土什麼土！好名字！野鴨子鄭尕鄭尕地叫著，叫著叫著就變成了金鳳凰！”
\t尕丫頭又笑。
\t我一口口地喝著小米粥，恍惚間，卻忽然想起，那些和林裳相對而坐，共進晚餐的情形了……
\t……
\t尕丫頭收拾碗筷之時，周虎已經結束了和穆雪的談話。穆雪有些臉紅地與我告別後，周虎坐在了我的病床邊，簡單詢問幾句我的病情，而後掏出煙來，也不管這是無煙病房，點了火就抽起來。好在病房裏隻我一個病人，也不礙著別人。
\t“年紀輕輕的，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嘛，不到三十歲就把胃喝壞了，以後路還長，怎麼過嘛？你又不像我，半個身子都埋到土裏了嘛，你嘛，還沒有結婚的嘛。”
\t我並不怎麼在意地說：“沒事兒，大不了以後隻喝啤酒，實在不行，就隻喝點米酒，再說，墊底兒的還有料酒嘛！”
\t“陸鳴，”周虎微笑，頓了頓，眼神複雜地望了望我，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開口說道，“棗子的事嘛，我得謝謝你。”
\t我擺擺手：“咱師徒兩個別再說客氣的話了成嗎？”
\t周虎點頭道：“你師傅我嘛，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嘛。”接著，他撣了撣煙頭，將煙灰彈落在地，道，“有什麼我能做到的事，你盡管開口講嘛，就像你說的那樣，咱們師徒兩個，再不說那些客氣的話了嘛！”
\t協助王瑜的事，一開始，我的目的有兩個，一是為了幫助林裳，二是為了提升自己。可如今，我和林裳的關係已然陷入低穀。幫助她？我不知道，自己所謂的幫助能不能真正地助她一臂之力，更何況，她還需要我助她一臂之力嗎？
\t我搖頭，深深地歎了口氣，勸慰自己，權當是為了我自己吧……王瑜說過，辦成了職工公寓這件事，待他回到常務副總的位置上，他即刻提拔我為生產部副部長！而我相信，他不應是個食言之人。
\t我終於穩定了心緒，低聲但字字清晰地對周虎說道；“師傅，您在咱廠的全體老員工裏，是最有威望的。”
\t周虎嘿嘿一笑：“說重點嘛！”
\t“重點就是，”我微微支起了身子，湊近周虎，頓首重重說道，“我想要你煽動老員工們，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