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傾倒(2 / 3)

我想她的頭發……我想她,突然之間很想她。

手機顯示著無數個來自她的未接來電,而最後一個電話,時間停留在前半夜,而那時我正在賭桌上瘋狂戰鬥。我開始後悔適才自己不接她電話的舉動,我一定是留給了她一種很難以琢磨的訊息,那一定是令人沮喪和不安的,她一定會很心痛,因為我現在就心痛地無以複加。我呆滯地拿著手機,感覺自己像是從清淨的空氣中墜落,墮入無底般的沼澤,頓時失去了賴以生存的空氣。

錯、錯、錯……為何一切總是錯……

……

夏季的早晨天亮得很早,隻交替沒交換的白晝驅趕了夜晚的深邃寧靜。一夜未眠,我卻不困不倦。當裝置區裏隱隱出現掃地大姐們清掃地麵的聲音時,我已然準備好了一切:一摞不規則交疊的木板,以及在它們上方擺放著的,一整桶被揭開了蓋子的油漆。油漆桶的提手上,勾著一柄長長的油漆刷子,刷子的手柄穿過人行通道的護欄,架在了護欄的間隙裏。

當高予仁的信號發來時,我隻需拉扯手柄,油漆便會傾倒潑灑。而蹲在人行通道裏的我,不必再浪費從腳手架平台翻越護欄的時間,便可以從容逃跑。

一切都顯得那樣有條不紊。

晨七時,如火的驕陽已然高高掛在了東方,逐漸升溫的空氣,濃重了我緊張焦慮的情緒。我不敢再用發抖的手拿捏林裳的發辮,將它裝回信封、收進口袋、拉攏拉鏈。我怕它會在一個不經意間隨風飛逝。

晨八時,裝置裏已然有了喧嘩的人聲,那是提前到場的行政部員工,帶著媒體記者和專業的攝影攝像,安排布置會場。我掐滅了最後一支煙,將它丟進被裝滿了煙頭的煙盒裏,再將煙盒小心翼翼地揣進口袋深處。我怕它會掉落分散,灑在正下方的主席台上。

晨九時,我再次檢查一遍周遭的環境、傾倒油漆的設備、以及離開的路線。不得不承認,高予仁選取的這個位置真的是完美到了極點,從我所處的位置,根本看不到任何下方的情況,而下方的人,也根本不可能看到藏在這半空中,陰暗角落裏的我。我的心髒開始痙攣般的悸動,那是過度的緊張,和整夜未眠的後果。我將手機調成振動模式,而後閉上雙眼,試圖養精蓄銳……

然而,隻一閉眼便又很快睜眼,如同半醒的人剛剛從夢魘裏掙脫,反反複複,備受煎熬。下方的會場越發地嘈雜喧鬧,我甚至聽到了主席台上,艾仲澤和王瑜交談的聲音……我努力平複短促的呼吸,盡最大的努力閉上眼睛,穩定心神,隻等會議的開始。

突然,手裏一直捏著的手機猛地震動了起來,我的一顆被折磨得幾乎快要崩潰的心髒陡然被揪起,整個人驚慌失措,抬手便按在了油漆刷子的手柄上,幾乎就要發力扯動……然而我在緊要關頭,瞥了一眼手機屏幕。

電話並不是高予仁打來的,而是林裳。

我神經質地一厘米一厘米地將手從油漆刷子上拿下來,撫在胸口迅速地上下按了幾按,劇烈的心跳泵送著火熱的血液,掀動了耳膜,震得嗡嗡直響。

我捂著話筒,小聲地接聽了林裳的電話:“喂?”

林裳想必也已在會場中,因為我從聽筒裏,與現場音箱聲音重疊地,聽到了高予仁試麥克風的聲音。而想必林裳也聽出我就在左近,她的情緒似乎忽然變得緊張,但又在拚命地壓低聲音,像是用手心捂著話筒。她問:“陸鳴,你是不是也在大會會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