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傾倒(1 / 3)

猶如撕扯揉爛朵朵嬌豔但又憔悴的花,花瓣碎裂滲出汁液,沿著手指的紋路暈染擴散,那些碎片般的相片,一張張地回映在腦海,又一幕幕地沿著腦細胞的間隙脈動,直達記憶的內核。

然而那些被塵封窖藏的過往,一經打開,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回憶和遺忘,猶如漏鬥中流淌著的水,一邊洶湧地淌進,又一邊均勻地流出。當粉紅手機徹底消失在視野中,甚至它跌落崖底的聲音都再不可聞,我沒有歇斯底裏,沒有瘋狂發泄,我隻是淡漠地離開了崖邊,靜靜地坐在了草叢當中,深深地呼吸,淺淺地哀傷……

路過王瑜宿舍的時候,我那管不住的腳步似乎停頓了那麼一秒,而搗蛋的眼角又掃在了他素淨的窗簾上……我緊緊用牙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顫抖的聲音。而手指狠狠地掐在大腿外側,警告自己不要看起來像一條被人奪去了骨頭的狗。

……

回到宿舍,從錢包裏掏出一把百元鈔票,賭神般拍在了小方桌上。在粗俗男人們毫不掩飾的透著原始欲望的目光中,我開口說道:“玩什麼?我加入!”卻是在試圖講話時,發現幹燥的嘴唇已經黏在了一起,並且隨著我的放縱的衝動而被撕裂出了血。

笑、鬧,我感到自己漸漸融進了這個由肌肉、汗水、腳臭、方言、髒話、傷疤組成的最真實的男人的世界。紮金花、鬥地主,輸了大聲叫囂、贏了收錢狂笑。周虎吳二民王順看向我的眼神寫著疑惑的意味,他們並不懂,將他們視為敵人般的我,假裝不會打麻將的我,竟然像個嗜賭如命的狂徒。

……

明個放假一天,因而所有人直賭到淩晨四點。輸光了所有的錢,但我卻感覺到,頭風發作的病人被放血治療後的那種釋放的快感。散場後,四仰八叉的同室仨人雷暴般打起了酣。而我悄然換了深色的工作服,穿上輕便的布鞋,將煙和一枚信封揣進懷裏,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宿舍。

此時的廠區裝置裏寂靜地甚至有些可怕,狗吠聲偶爾從遠處隱隱傳來。而即便是穿著布鞋的我,踩在金屬豎梯上,依然蹬蹬蹬地作響,那聲音聽起來簡直像是恐怖電影裏,暗夜裏的整點鍾鳴。

我戴了手套,尋了一大桶油漆提到了B區F管廊,主席台正上方的腳手架平台上。巧合的是,腳手架上擺著些油漆工具,這裏白天時也正在進行漆管線的工作。我想,也許明早,我能做得看起來像是一個擺放不平穩的油漆桶發生了傾倒,使得即使事後有人懷疑此事人為,但又沒有證據可以找尋。

端坐在腳手架平台上,點燃一支煙。撕開上衣內側的拉鏈,我取出了裝著林裳發辮的信封。輕輕取出那細長如柳梢的發辮,忽而心裏一暖,一股熱流從胸口激向前額,幾乎淌出了淚。

這個黎明前的夜裏,我想要林裳陪在我的身邊。

我愛憐地輕輕握著發辮,拿在鼻子前聞了又聞的時候,發梢末端的紅繩,在月光的包裹下,豔麗得像是會將它的色彩沾染在我的手心似的。這是多麼美的一條發辮啊,如果不是為了寄托林裳對我的思念,它們一定還好好地長在她的頭上,飄揚著她的美,驚豔著我的眼。

我開始想念自己坐在床沿,為輕攏雙腿側身而坐、一手微微用力、支撐床沿,一手溫柔斜搭、輕撫腰肢的林裳梳頭發的情形;我開始想念當林裳安然入睡後,我躺在她的身後,枕在她鋪散開來的發絲上恍惚如醉的情形;我開始想念她用剪刀剪斷了煩惱絲,又編成相思辮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