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她手指上的水珠,卻像一滴滴滾燙炙熱的鹽酸,灑在了我最柔軟的眼睛裏。
“陸……陸鳴?”她終於開了口,在我耳聽和她口說之中,似乎我的名字都顯得無比地陌生。
我合起了書,摸出煙點燃,笑了笑,揶揄道:“百多公裏的夜車,就是為了趕來給王瑜洗幾件衣服?”
她嘴皮翕動了一下,甚至令我覺得時光倒淌,她接下來就會向從前那樣用調笑的語氣回答,而後互相招惹挑釁對方、追逐打鬧,最終喘著劇烈的呼吸摟抱在一起……可是她卻說道:“是,做妻子的,給自己老公洗幾件衣服,最正常不過。”
我頭一大,簡直就要一口血噴在地上。煙頭幾次都沒塞進嘴裏。最終發狠,用力吸了口濃煙,頓時咳嗽淚流,搞得自己像個沒抽過煙的雛。
我嘶啞著說:“我能說算你狠嗎……”
“隻有舞刀弄劍的人,才會知道被刺傷是種什麼樣的痛。”
“你是說,我狠在先?”
文惜猛地將頭撇到一邊,眼角仿佛有一滴淚瑩瑩折射的光,又好像是我看走了眼。電話響起,林裳問:“陸鳴,你到了沒有?”
“到了。”
“嗯……”
又是一陣極長的沉默,我沉默、文惜沉默、電話裏的林裳沉默。而我終於有些不悅,帶著些許不快的情緒對著電話說:“這兩天你是怎麼了?吞吞吐吐地你究竟在幹什麼?”
“我沒……沒有……”
“林裳,我真的很不喜歡去揣測、去猜想,你有什麼想說,就大大方方說出來好嗎?不要偽裝、不要掩藏、不要表演好嗎?我不懂,我真的很不懂!”
林裳結結巴巴說:“你……我……”
無奈而焦躁的我,目視的文惜忽而嘴角揚了一下,送給我一個輕蔑的笑。我沒等到林裳的回應而掛斷了電話,猛地將煙頭砸在了地下。
文惜忽然轉頭問我:“是林裳?”
我不語。
文惜搖頭冷笑:“你真的是一點兒都沒變。”
我又點燃一支煙,而林裳的電話又打來,又被我再次掛斷。我冷冷地對文惜說:“我是沒變……我永遠都那麼愚蠢。”
“不,你是很聰明的……我是想說,你聰明,但你永遠都猜不透女人在想些什麼!這很可笑……這真的很可笑!”
文惜端著洗衣盆,頭也不回地離我而去,僅由她微微揚起的裙擺,留給我一個淒美無比的影像。而林裳的電話一遍遍鍥而不舍地打著,我卻任由電話孤零零地在震動中跳著寂寞的舞蹈……
……
我突然像是個被炸彈崩得血淋淋卻又沒死的士兵,理智混亂地衝回宿舍,丟了書,拿了背包,衝出宿舍,大步流星地向山頭上的斷崖跑去。沒有風的吹拂,眼淚卻一個勁兒地淌落,在眼角和臉上沿著有跡可循的軌道,飛散在空氣中。
崖頂,獨孤的我在月下回眸望去,宿舍區裏,也不知是不是王瑜的宿舍窗戶,忽而被拉攏了窗簾……而我從背包裏掏出從高予仁那裏拿回的文惜的粉紅手機,一張張地將屬於我和她的相片、屬於我和她的記憶徹底刪除……而後手機格式化、恢複出廠設置……
沿著我掄圓了的手臂延伸出去的軌跡,一條極誇張但又極舒展的弧線,粉色的光彩猶如那永逝不回的青春。我又扔飛了一個手機,猶如那時,扔飛到錦江裏的,屬於林裳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