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艾思彤近乎完美的側臉,我想,如果不是事先見過她,可能誰也不會意識到,當這個女人將正臉對著自己時,會使自己的審美觀發生怎樣恐怖的扭曲。
而此時的我已不再因她的相貌而少見多怪,隻是看見了她,也像是看見了我那些滿天飄飛的檔案材料。沒了檔案,我這個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便是個沒有根、沒有莖、沒有枝、沒有葉的,脫離了自己生長軌跡的果實。不知從何處來,不知到哪裏去。如果有一天不在愛羽日化幹了,沒有檔案,再找工作,怕是也會受到很大的限製。因此越想越氣,恨不能揪出那艾思彤痛打一頓。
趙誌華卻沒留心到一旁憤恨不已的我,隨高予仁的車隊將小車開進廠裏,立時投入狀態,叫我一起給領導們分發安全帽、引導領導們步入裝置區域。高予仁和艾思彤在前,我和趙誌華穿插在行政部的其他小嘍囉們跟在其後,一行人呈三角隊形向前行進。
艾思彤拿著安全帽,捏著鼻子抱怨說道:“這帽子髒死了!臭死了!我才不要戴!”
趙誌華陪笑道:“小艾總,進裝置都要戴安全帽才可以,這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
艾思彤把帽子丟給趙誌華,嗔道:“戴也可以,給我換個幹淨些的,我這個,不知道是哪個臭民工戴過的,惡心得要命!”
我滿懷敵意地看著艾思彤的背影,胸中越發地義憤填膺,按她的說法,這廠裏的每個出身普通家庭的員工,還不都是“臭民工”?再說,民工就是民工,堂堂正正,她何故要加個臭字?艾思彤越是擺出高高在上的架子,我越是覺得她是個沒教養的、目中無人的富家小姐。
卻沒想趙誌華走到我的身邊,低聲勸我:“陸鳴,你的帽子才用了兩周,應該是最新的了,要不,先換給小艾總用用。”
“我說你華仔啥時候也變得這麼勢利了,還一口一個‘小艾總’?她艾思彤是你領導嗎?是我領導嗎?再說,有這麼跋扈看不起人的領導嗎?”
“你小聲點!”趙誌華急扯著我,低聲再勸,“咱愛羽日化,還不就是艾總和於董事長自家的產業?以後遲早,不還得是小艾總當家做主?”
我沒好氣地摘下頭上的安全帽,塞給趙誌華說:“你行,遲早你也是領導。”
趙誌華換過安全帽,走到艾思彤身邊將我的帽子遞給她,艾思彤又聞了聞味道說:“勉強還行。”
說著,她戴上了帽子,而在係帽帶的時候,無意中瞥見了還未戴上帽子的我。她皺起眉頭,原本就詭異難看的一張臉更加醜陋無比,指著我問趙誌華說:“我的帽子,是他的?”
趙誌華不知所以地答:“嗯,是啊。”
艾思彤突然狂躁地摘下帽子,掄圓了胳膊,用和她女孩身份很不相稱的力道狠狠地,像砸碎一顆西瓜似的將我的帽子砸在了地下,帽子劈啪一聲響,明顯被砸裂了。
她喊道:“讓他滾讓他滾!我不要看見他!”
行政部眾人立時將目光集中到了我的臉上。
“你他媽的……”我一句髒話還沒罵完,趙誌華立時撲了過來,按住我的嘴說:“陸鳴!你幹嘛!”
我一把扯開他的手,吼道:“她要幹嘛!怎麼盡是跟老子作對?有錢了不起啊?有錢眼睛就長天上啦!你讓她過來,有人生沒人教的東西……”
高予仁此時也認出了我,眼神明顯晶亮閃爍了一下,散發的盡是些惡毒的意味。他看看我,又將視線平移,轉向了我身旁的趙誌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