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你再說一次我聽聽……”
\t“這不是你家!這不是你家!!!”
\t女人沉默,指尖卻泛起了顫抖,她吸完了最後的一口煙,手指一鬆,黯淡了的煙尖紅光帶著紛亂破碎的煙灰掉落在地。她的目光在煙霧後冷漠而陰沉,如同一場悲劇結局的話劇結尾,人散、燈滅、幕落。
\t女人繞過我的阻擋,最後看了看我身後的大門,以及門上的門牌號,然後決然地移步下樓離開,沒有再回頭,離開得就像從來沒有來過。不久,聲控燈滅,月光再次從各個角落包裹了我,我呆立原地,像是夢醒,又像再次進入了幻覺。
\t當我騎上停放在樓下的我的摩托車,家屬院外,一陣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響著,但漸行漸運。然而我已經沒時間思考這個月光下的漂亮女人究竟是誰了……我戴上頭盔,魏航,你三爺來了!
\t……
\t好久不彈琴了,好在我對待貝斯的態度也不甚端正,反正我也不是主角,反正都喝大了誰也聽不出來,彈錯就彈錯了,我很寬容地原諒了自己。
\t這個舞台上,魏航才是主角,七八個射燈對準了這個一副浪蕩不羈模樣的高大男人,隻見他大幅度動作掃弦、狂甩著一頭我真心覺得像拖布一樣的大髒辮,嘶吼著那些應該被嘶吼、發泄著那些應該被發泄的歌曲。
\t而我陪襯般地站在舞台側麵燈光較暗處,沒有人注意我的表情,我卻得以看清每個人。
\t酒吧裏的人,像是一塊塊被丟進水池的海綿,空虛的身體裏吸滿了酒精,被取代而出的氣泡浮出水麵,在空氣中彙聚成為一種名為寂寞的氛圍。酒精、女人香、汗水、嘔吐物混合成令人作嘔又上癮的氣味,低音炮中伸出一隻隻無形的大拳頭,有力地錘擊蹂躪著卡座與舞池中男男女女的胸腔。
\t這就是酒吧,這就是有搖滾樂隊表演的酒吧。
\t一曲結束,魏航吻著麥克風喊道:“各位!敬搖滾!!幹杯!!!”
\t整間酒吧,所有人高舉酒杯,然後仰頭咕嘟一口烈酒灌下肚。緊接著魏航這傻逼像對待仇人似的又開始蹂躪他的吉他,開始了下一曲。
\t唱一曲,喝一杯,這是這間“殘缺”酒吧的規矩和噱頭。悲催的是,他的鼓手、他的主音吉他手也是如此幹杯,所以今晚,我這個貝斯手也他媽喝了個夠。
\t酒的迷醉使我眼前的一切都朝著一個方向飛速旋轉,在難以自拔的頭暈目眩中,我努力凝視著形形色色的每個人,棱角分明的男人輪廓和妖嬈嫵媚的女人曲線勾勒出或是強健、或是性感、或是瘋癲、或是憂鬱、或是神經質、或是耍個性的一具具沉浸在酒精麻醉中的軀殼。
\t這一具具軀殼一刻不停地呼吸著空氣中像雞尾酒一樣交彙融合的、曾經屬於彼此的寂寞——酒吧不是誕生快樂的診療室,而是分享寂寞的失樂園。
\t……
\t兩個多小時後,樂隊表演終於結束,我喝得搖搖欲墜,貝斯跌在地上好像摔壞了,連我自己都險些從舞台上跌落。魏航扶我到無人留意的昏暗一角休息,給我的桌上擺了一包煙和一杯泡滿了冰塊的紮啤,然後不再理我,跑一邊把妹子去了。
\t射線燈的光線透過酒杯,發散出光怪陸離、迷蒙變幻的七彩,我盯著萬花筒般的酒杯,毫無防備地想起了文惜。
\t我他媽跟自己說好了不想她,可是我還是想她,我真的好想她……我狠狠抽了自己幾個耳光,然後借著酒勁忍不住哭了,我不明白,為什麼一段看上去簡簡單單的愛情會讓我活得那麼累?為什麼我活得這麼瑟縮這麼疲憊,換來的卻是鋪天蓋地的、痛心疾首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