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拉出示右手腕上的手環,這是每位學員身份的證明,確認無誤後,阻擋於麵前的結界隨之被撤銷。她走了進去,印入眼簾的是一片空曠的場所,這個時間並沒有多少人,隻有幾位零零散散的學員在訓練場上專注地練習魔法。
深吸一口氣,集中精神,感知並操縱彌漫於四周的水元素,片刻之後,數個輕盈的水球在她身旁成型。
速度太慢了!暗自皺眉,接著右手猛地揮下,那些躍動的水球立刻如離弦之箭衝了出去,可是很快,它們便消散於空中,一片飛濺的水花也不曾留下,就仿佛從未存在一般。
訓練場所的地下,隱藏著巨大的魔法陣,為的就是抑製魔法的破壞力,以免學員不顧警告使用威力過強的魔法,造成人員傷亡的情況。
對此,卡米拉心知肚明,一邊安慰自己的同時,一邊又痛恨自身貧瘠的資質。
起初發現自己可以感知到元素的存在時,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下,幻想日後不再遭受旁人的輕視與冷眼,成長為獨當一麵的大法師。可是當她躊躇滿誌,正式踏上求學之路時,才發現還有天賦這一至關重要的因素。
而在眾多元素之中,親和力最高的水元素也不過區區15%而已。
於她而言,這無異於一盆冷水當頭潑下,澆熄了那顆充滿熱忱的心。
當其他學員成功地凝聚水元素之時,她還在苦苦地摸索著方法,低三下四地向每個人請教。
終於凝聚出一片小小的水花,她喜極而泣,迫不及待地想讓整個世界分享她的喜悅,可是卻錯愕地發現,人家正在靈活自如地操縱著水流,那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小醜。
沒日沒夜地訓練,進度依舊落後一大截,周圍的朋友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可眼中的不屑是分明的。
午夜夢回之時,她經常被噩夢驚醒,夢見自己被拋棄,無家可歸,孤零零地蜷縮於牆角,遭到的是無盡的謾罵與羞辱,可睜眼才發現隻是虛驚一場。隨後便再也睡不著,靠在窗邊黯然神傷,哀歎命運的無情,一人獨自靜坐至天明。
心中的情緒愈來愈紊亂,她煩躁地伸出手,不再循規蹈矩,隨意而胡亂地操控元素,周圍隨之濺起一片片水花。具現的水流毫無規律地翻騰著,宛如一條失控的長龍,欲將滿腔的憤懣宣泄而出。流水打濕了她金色的長發,米黃色的長裙也變得濕漉漉,可她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自暴自棄地全力施法,任由翻滾的水流將四周攪個天翻地覆。
淩亂的臉頰上,溫和的表情早已變得扭曲,而怒火中燒的眼眸中,分明溢出了兩行清淚。
洛西不知道,有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少女,因為自身的無能為力而瘋狂崇拜著她,敬佩她身為女性卻努力和命運抗爭的勇氣,以及在魔法領域裏令旁人望塵莫及的造詣。
第一時間得知弟弟遇害的消息,她所感到的不是悲傷,也不是欣喜,反而是隱隱的擔心,為洛西的安危感到憂慮,因為她很清楚家族裏那群人睚眥必報的性格,肯定不會就這樣放過她,想著無論如何也要見上一麵,提醒她多加小心。
令她意外的是,就在今天,她陰差陽錯地見到了洛西,那清冷的外表以及如寒風般凜冽的氣質,完全符合她心目中神一般的形象,可是,洛西不經意間的一句話,徹底傷透了她的心。
當卡米拉滿懷希冀地問她:你是如何獲得現在的成就的?洛西卻回答道:啊……這個其實是因為天賦啦。
天賦,天賦,天賦!直到此刻她才發現,自己是有多麼恨這個詞。
你的意思是,我此生此世,永遠隻能一事無成?就連你,也不屑於多看我這個小人物一眼麼?
她很想立刻結束這場談話,大聲質問眼前的洛西,可是她硬生生地忍住了,將生平的演技發揮得淋漓盡致,繼續維持著那副萬分崇拜的模樣,直至交談結束,她轉身走了很遠之後,才猛然驚覺,似乎忘記了原本的目的。
“我叫卡米拉。”她轉回來這樣說道,故意沒有提及姓氏,以洛西了解的情報肯定會察覺她的身份,然後對自己起疑心,同時將會警惕德斯家族的動作,這樣目的也就達到了。
此前十八年,宛如活在夢裏,如今一朝夢醒,就讓所有的一切都隨風飄散吧。
她停下瘋狂的舉動,周圍卻早已變得一片狼藉,平複這顆躁動不安的心,終於得以重歸寧靜。
透過濕潤的眼眸,她抬頭向遠方望去,那裏一無所有,隻剩下蒼白的陽光與看不到盡頭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