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夢長安(十五)(2 / 2)

“陛下,你還記得那十一年前因那一幅春花帝女圖而得了恩寵,名噪後宮一時的柳夢漪柳貴人嗎?”麵對玄宗的發問,高力士微微一笑,繼而答道。

“哦……是她啊。但是朕如今卻是誰也不想待見,你讓她回了吧。”玄宗搖了搖頭,苦澀一笑,對著高力士言道。

“稟陛下,老奴本也覺得她會擾了陛下您的清休,想直接回了她的,但是那柳貴人非要讓老奴來轉告您一聲,說是她譜了能和陛下您的霓裳羽衣舞曲琴瑟和鳴的華殤伊人醉特來敬獻,您看我是否還要讓她回去?”這高力士將那華殤伊人醉一說出口,原本麵色灰塵,生氣漸無,眼神空洞而又淒楚的玄宗突然便來了興致,眼眸明亮了起來。對著那高力士說:“既然如此,那便宣她進殿吧。”

“是,陛下。”玄宗這麼一說,隻見高力士半彎了個腰,供著手向他作了個揖,便回過了頭去,對著殿外喊道:“宣柳貴人進殿。”

高公公這麼一喊,門外的小太監便領著柳貴人和血紅蝶二人進了那玄宗寢宮,隻見那綺夢見了陛下,先是鞠下了身子行了個禮,口中念道:“陛下萬福。”

待那玄宗讓她起身後,她又會心一笑,手指紅蝶古琴說道:“陛下,今日夢漪特來敬獻這曲十年拙曲華殤伊人醉,還望陛下能夠指點一二。但由於夢漪抱恙在身恐不能彈奏,隻能連帶著將我殿中琴師一起帶來,由她來彈奏,我微微伴舞,還望陛下能夠海涵。”

“這霓裳羽衣曲我譜了半世尚未完成,若你隻花了十年便能與我的曲譜並駕齊驅,那我倒是要好好鑒賞一番了。”玄宗望著綺夢,眼神之中盡顯期待。

此時隻見綺夢對著紅蝶輕輕點了下頭,那悠遠淒美之音便如同洪水猛獸般席卷了玄宗那顆已是淒楚了的心……

而夢漪此時展開了雙臂,如舞蝶在浮空旋轉,又如玉兔在月宮肆意,而最終卻如嫦娥在廣寒悲戚,伊人醉語:

一曲華殤醉浮塵,幾多愁絲幾多泣?看不盡那山河淚,數不盡那人間情。癡人醉語紅塵擾,倒是有情卻無情。

許我三世紅塵願,生不見人死不語。一別戚夢我浮塵,一念追思我苦憶。

生生世世聲聲泣,獨寥悲寂伊人醉,我心萬死不傷悲……

玄宗,不知不覺的便淚流了滿麵,綺夢這一曲讓他的心隱隱作痛,再次讓他沉溺到失去武惠的痛苦之中去,但此曲雖是讓她痛苦萬分,卻不知為何竟也讓他難以割舍。也許是他太愛音律,也許是他早已將武惠埋得過深,因此即使是淒楚萬分,但隻要一念想到她,他便已是“戀的紅塵瘦”了。

正當玄宗陷於這一片浮殤醉之中,綺夢卻昏倒在了地上。他見此情景,立馬上前一把抱住了綺夢焦急的說道:“夢漪,你怎麼了?!”

綺夢卻隻是蒼白一笑,撫摸著玄宗的臉龐說道:“陛下,夢漪多年抱病,已是再也不能伴君在側了,雖是譜了這曲華殤伊人醉,但終究是舞不了的。但夢漪知道,在這世上尚有一人天資比夢漪高,且讓陛下早已銘刻在心,她在惠妃身側多年一頻一笑皆傳自惠妃,如果有她伴君在側,怕是惠妃在天之靈,也能心安離去了。”

“她是誰?”玄宗看著懷中虛弱的綺夢,好奇的問道。

“她,便是壽王妃,楊氏。”綺夢此言一出,玄宗突然眉頭緊鎖,臉色凝重了起來。他的思緒飛回了當年鹹陽公主婚禮之上,楊氏那驚天絕世的容顏以及世上無雙的舞姿……

這天下之間,能跳這霓裳羽衣曲的尚且楊氏一人,除她之外,是再也沒有人領得這霓裳的精髓了。可是奪子之妻這有悖倫理,這也著實是壓著玄宗心頭的一塊石頭,讓玄宗難以下此決斷。

而綺夢似乎是看出了玄宗的為難之處,對著他諫言道:“陛下,夢漪知道那楊氏乃是壽王的王妃,陛下怕那天下人詬病。夢漪有辦法,隻要陛下先將她借由為惠妃守喪為名打入道館作為女道士,除其壽王妃身份等到風平浪靜之後再接入宮中封為妃子豈不最好?”

綺夢這一語是點醒了夢中人,惹得玄宗大為讚揚,這主意不但成全了玄宗那顆愛慕玉環的心,更是保全了他多年修來的盛名。

“柳貴人此言勝和朕心意啊,今日你這獻曲也有功,我看你也就不要隻當個小小的貴人了。就升為婕妤吧。”

隻見玄宗本是淒楚苦悶卻因綺夢一言,那是霎時雲開霧清,心境又一番明。

而綺夢聽了玄宗此言也是萬分歡愉,身體雖是虛弱,也趕緊直了起來向著玄宗行了個禮。

但誰人又知此刻她那張惹人生憐的俊俏容顏之下,卻陰邪一笑,心中默念道:梅妃,我雖不能再得恩寵,將你鬥下,但卻有人會替我將你拉入那最淒楚的無底深淵,我們商家的血,是時候該讓你還了……

此局已開,此恨已栽,不血濺,不棄怨……

天公何做美?人間本是滄桑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