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根紅印漸漸浮現,胡焰依舊執著的用雙手按住婆婆的胸口,米米隱約看到一縷縷紅線從他的手掌蔓延。汪明還在叫囂:“讓他通知米米也不做!”轉身揪住了米米的領子:“有什麼事比婆婆重要,打你電話不是關機就是不接,你要電話幹嗎用?”
這話聲,嗡嗡的,很近,卻聽不清楚。橫了一根手指在嘴唇上:“噓——別吵醒她。”婆婆從未如此安詳,嘴角還帶著一絲笑,額頭上的皺紋都消失了,除了那鼻孔不再呼吸,除了那眼睛再也不會睜開,米米不相信,她就這麼突然地走了,一句話都沒跟自己說就走了。
樹上的最後一片葉子,等到了新春的開始,完成了交接,灑然的脫落枝頭,悠然的飄向早已等待它很久的土壤,這就是米米的感覺。可是,你至少應該跟樹上的小鳥說一聲再見,這樣才對吧?
按住了胡焰的手,耳朵聽不清楚了,眼睛卻格外好使,窗戶外飄蕩著一道模糊的影子。雪白的長袍,烏黑的長發,白色山茶花做的花冠戴在頭上,眼睛比黑寶石還要明亮,那麼慈愛的看著自己和他們。
那張嘴唇飽滿,唇角的邊際有一顆淺褐色的痦子,所有的都變得虛幻,陽光穿透影子射了進來,她微笑著:“終於,來得及跟你說聲再見,要不然要被你說上一輩子。米米,我的孩子,再見了。”
擺擺手,光線越來越清晰,人影越來越飄渺,真的,假的?“孩子,要幸福!”好長的拉長音,聲音不見了,幻影也不見了。
胡焰站在對麵,看著按住他手的米米,大顆,大顆的眼淚從正中掉下,可是她竟然對著窗戶在微笑,在點頭。
米米點點頭,心裏對著幻影一遍一遍的說:那是必須的,那是必須的,必須的!消失殆盡,隻剩陽光,米米轉回到病床上萎縮成一小團的老人,微微翹起的嘴角邊際有一顆褐色的痦子,年齡大了,痦子的顏色也深了。
手指撫摸著那顆痦子,一圈一圈,一遍一遍,怎麼摸也摸不夠,原來,年輕的你這麼漂亮,漂亮到我都嫉妒了呢,婆婆。婆婆,不要走,不要變漂亮,好不好?好不好?
那眼淚如同落線的珍珠,不多,一顆一顆,落到婆婆蒼老的容顏上,蒼白無力的兩隻手,一顆心,怎麼也留不住想要留下的人或物。汪明抱住歐陽宇哭的壓抑,不一會哭泣聲彙成海洋,村子裏來了很多人,淚眼模糊間不記得誰是誰,可是,婆婆,你看,大家都記住你了呢。
婆婆的葬禮簡單又隆重,來了好多人,叢天明到日暮。院裏的葡萄架依舊,那架上結滿了沉甸甸的紫色果實,這次,連胡焰都舍不得吃,手指托住葡萄,看著站在桑葚樹下的女人,從那天到現在她不說話,不吃飯,也不會哭,每天都在樹下喝酒,束手無策無法解決。
嫦娥拍了一下白衣女子的肩膀:“你這手也玩的太不地道了,說走就走,你讓這孩子怎麼辦?”
白衣女子歎了一口氣,聳了聳肩膀,嘴角邊的一顆痦子顫了幾顫:“你以為我舍得上天呀,這不是沒法子了嗎?”
“千絲下去,你就上來,你們這恩怨也拖得太久了,在人間輪回這麼久,你就一點都不想他?”那個古怪的女孩子又在仰天看月亮,嫦娥一激靈,耳朵自動關閉,連身邊多年以前的好友也顧不上了:“我先走了,你的寶貝孩子怕是又要在心裏默念了,這丫頭也太邪門,念力強大的能穿透結界,準是你幹的好事,等下再跟你算賬!”
嫦娥扭著楊柳腰,踏著彩雲步飛走了,白衣女子,以前的孫婆,現在的司善仙子嘴角揚起一絲笑,耳邊傳來米米一句話:早晚有一天,我一定會找到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老家夥不簡單!
哇,被看透了呢,還真是很期待,可愛的孩子,你要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