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自己也坐了下來,給每人斟了一杯茶,笑吟吟地道:“好啦,青大老爺在此,有什麼冤屈,盡管一一道來”。
兩位美人兒同時嬌哼一聲,嬌俏地白了他一眼,然後互相看看,卻都不言語了。
楊淩見兩挺機關槍熄了火,便笑了笑道:“楚玲,你”。
我呀……”楚玲‘怯生生’地看了眼老板娘,老板娘沒表示反對,她隻好硬著頭皮對大老板道:“是這樣,國公爺不是讓兩位姑娘把您的《靖政十二疏》再議議嘛。這個……象對於吏治、土地、稅賦,還有軍製阿德妮姑娘和姐的看法大相徑庭,彼此爭論的激烈了點兒罷了,倒不是在吵架,國公爺盡管放心”。
楊淩一聽這才明白,其實他讓兩人討論,隻是想參詳一下她們的意見,具體的主意他和楊慎、焦芳、楊一清等人都有所溝通,隨時按照他們的意見再做修改。
成綺韻對於人性,心理,了解的透澈無比,阿德妮來自西方,對於東方的製度沒有從見慣使然的習慣。讓她幫著參詳,不定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能獨出機杼。楊淩讓她們參詳,是想從她們的角度把製度更完善一些,漏洞更少一些,這樣一旦上呈,受到的阻撓才能減到最。
其實當時無論政治體製還是經濟體製,甚至包括後來被人詬病較多的科舉選才製度,當時較之西方都是相當成熟和先進的,不過東方唯名,西方唯利的價值觀念相比較,無疑是西方比較務實的,民主製度方麵西方比東方也要先進一些。
楊淩隻是讓兩人隨便看看,給些意見,想不到兩人如此認真,他既感動,又覺得好笑,楊淩想了想,對成綺韻道:明白了們先吏治,你來看,你們的分岐主要集中在哪兒?”
阿德妮搶著道:“我認為選賢任能,應從根源上解決問題,當務之急是裁減冗員,選拔人才。選賢任能應不問出身、資曆,大力提拔年青的官員,他們視野開闊、敢於創新、精力充沛,地方上年過五十的人就隻能授以雜官,不得為州縣之長,獎掖優秀,懲治貪惰,務求克盡職守。”
楊淩搓著下巴,沉吟半晌道:是這麼,不過具體施行起來,如何掌握這個尺度?誰去判定哪個年青人是優秀的?誰又不是不合格的?而且五十以上即不得為正堂主官,勢必要影響現在很多的地方官員,引起他們的抵製,而年近五旬的官員,很多也會不安心於政事,而專事投機鑽營,為個人牟利,這些問題怎麼解決呢?”
阿德妮臉蛋一紅,楊淩笑了笑,安慰道:“如果身居上位者清廉賢明,然後主管一府一道,這樣的整頓法子,他是可以去用的,放在這樣龐大的一個國家,通訊、消息又極其遲鈍,那是不適宜的。阿德妮是依據你們國家的情形想出的辦法,而你們國家不過相當於這裏的一府一道,局限於此,怨不得你”。
阿德妮雖是個博學多才的少女,對這個東方古國的了解,對它數千年形成的官場和文化底蘊的了解,自然不及成綺韻,所以所倡不免有些脫離實際。成綺韻聽出他是不忍讓阿德妮難堪,不禁抿嘴一笑。
楊淩瞪了她一眼,問道:“那麼你,你有什麼高見?”
成綺韻微笑道:“我以為,政策推行,是自上而下的,要整頓吏治,就得以法治為理政核心,加強朝廷的控製權力,才能保障新法的推行。具體做法,大人已經鋪好了路子,實行起來也簡單。
都察院、翰林院,十三道禦使的言官們,不是剛剛被整肅過嗎?現在保留下來的官員和新提拔上來的人,無論是品性還是能力都相當不錯。大人應該先加強科道力量,以六科給事中製六部,以內閣製六科,層層控製、層層考核,賞罰分明、明確責任,以提高各部各司執行政令的力度”。
楊淩暗暗點頭:“目前這種大一統的封建社會,要想成功改革,隻有自上而下,做到事權歸一,如果不加強朝廷對各級機構的控製力,改革就是一紙空文。上邊費盡心機製定的政策,拿到下邊登記歸檔了事,根本得不到貫徹實施。[堂之吻手打]
所以加強中央集權是必要的。其實集權也罷,分權以罷,都有一個適合它的時代背景。在目前這種政治、經濟、文化基礎上、在目前的科技水平、訊息能力下,要是想搞分權、搞民主,那純粹是腦袋讓驢踢了,空想主義拿來實施不搞得下大亂才怪。
當然,這個集權也是有區別的,如果大權全部上升到皇帝手中,皇帝是明君時,那就真的是日理萬機了,能把他累死,如果他是個昏君,那就下人人糟殃。
成綺韻的提議實際上是加強內閣施政能力,而這種能力,又置於監察係統的監督之下,這樣一來,內閣不是一人之在下,官員們的政績和個人品性又受到較強的控製,的確是提高官僚隊伍效率的好辦法。
最最重要的是,這恰恰符合李東陽所的權力的論述,不管什麼樣的改革,肯定要有一部分的權益受到損害,問題的關鍵是你能不能爭取到另一部分官僚的支持。按照這種論述,內閣權力加強了,科道權力加強了,那麼自己先就把大明的內閣和整個監察係統爭取了過來,成為自己改革堅定不移的支持者。”
楊慎在赴奴兒幹前,曾向他提過類似的見解,現在和成綺韻所言不謀而後,楊淩不由連聲讚許。他和成綺韻又詳細討論了幾點,關於科道官對官員的考核方法,諸如稅賦征收、離任審計、政績考核的任免製度。
這些論述中,一些條款恰恰是當初劉瑾搞過的,隻不過劉瑾這麼幹完全是為了整人,借人事考核為自己摟財。結果好好的經愣是讓他念歪了,如今舊事重提,想起劉瑾,楊淩不禁感慨萬千,同時也為自己提了醒:
以入世之態度做事,以出世之態度做人。
這份權力自己不能要,也決不能交給哪一個私人。這份權力的施行,必須真的放下去,放到六科十三道手中,那麼多的科道官,他們之間能夠彼此製約,防止有人權力集中幹得太離譜,何況上邊還有互相牽製的內閣。
對官員的考核集中的稅賦征收、離任計上,就保障了考核有據可查、有丈量尺度,而不是由著監察官員一張嘴去。吏治整頓是本,由它自然就牽涉到許多其他方麵,比如打擊不法豪強、追剿不法豪強欠稅等問題,由此延伸開去,兩人又邊記邊寫了一陣,這就聊到了最令人頭疼的土地集中問題。
成綺韻道:“其實,這所有的改革,都是環環相扣、相輔相承的事情,吏治整頓,影響稅賦征收和刑名、廉政方麵,土地問題又牽涉到刑名廉政和稅賦征收。起土地被權貴圈占的問題,這又得提起劉瑾劉公公的一份功勞了。
他清丈土地是為了突出個人政績,為了清出盡可能多的土地以邀功,害得許多人家破人亡,可是現在對那些苦主的土地核查屬實重新還後,其他的土地數目還真是實打實的。
官紳百姓們實有多少合法土地,被地方豪強們藏匿不報或貪占了朝廷多少土地,也都記錄在案了,貪占的先不算,僅隱匿不報的土地就有一百四十七萬頃,偷稅的有八十萬頃,對吧?有了這些數據,稅賦征收、乃至稅賦改革就容易的多了。”
成綺韻抿嘴一笑道:“大人列述了一些地方正在探索試行的比較合理的稅賦方法,比如如應府施行的“裏甲銀”,浙江、廣東的“均平銀”,福建的“綱銀”,還有江南的“十段錦”。這些稅賦方法大多改變了傳統的實物稅賦,改以折銀上繳,既方便了朝廷征收、運送和保管,也沒有了這些環節中保管不善造成的損耗和黴變。
不過我覺得這些方法裏,還是你提及的“一條鞭納稅、攤丁入畝法”最好,實行此法,雜泛、均徭、力差、銀差等各種稅收合並為一種,將力差歸入田賦,一律按田畝核算,既不減額,也不增賦,沒地的貧民不用納稅,而豪富之民不能多得,徭役公平,就不會有人再哀歎不均了。”
楊淩點頭道:且以銀兩代實物役、力差役,擴大了貨幣的流通,削弱了人身依附。商販和工匠獲得了較大自由,這對工商展至關重要”。
這一條,楊淩同朝中一些大臣暗中商議,也獲得了他們的讚同。“一條鞭證了朝廷稅賦的穩定,不會使富者愈富、窮者愈窮,直至破產造反。加強了工商展,有地農民樂於種地,城中富戶樂於買地,又不會過多觸犯權宦土豪的利益,免得引起地方強烈的反對,使自己的心血前功盡棄。